“這位陸姑娘和你長兄是什麼關係？為何在此處胡言亂語？
太子一改憐香惜玉的態度，言辭嗔怒。
“殿下息怒，這陸姑娘和我長兄確有一段淵源，但絕對沒有達到私定終身的地步。”
沈黛戰戰兢兢地解釋著，她低估了陸輕煙的野心，她要的，遠遠不止一個正室之位這麼簡單。
可光有野心，只會讓自己四面楚歌，這一步，這一步，未免走得有些著急。
太子開始仔細端詳這位深藏不露的陸姑娘，媚眼如絲，唇若丹霞，倒也不算遜色。
不過，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攀權附勢的女人，這點小心思，很容易看穿。
“沈巍是征戰沙場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喪命，你說要跟著他一輩子，不知有幾分真情啊？”
雖然在沈府的人面前談論生死有些不妥當，但這句話，明顯是衝著陸姑娘來的。
陸輕煙情緒緊繃，心中翻江倒海。
她不能失去沈巍的庇護，也不願意放走眼前的富貴。
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無父無母，根本沒人替自己撐腰，還有一個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顧，走錯一步，便無法挽回。
深思熟慮後，她決定先擱置入宮的想法，先將弟弟安頓下來，才能心無旁騖。
“我陸輕煙拿後半輩子的性命發誓，如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千刀萬剮。”
好好的上元節，竟然發起毒誓來，既然都人家逼到這個份上，繼續追問反倒顯得沒有人情味。
沈黛強顏歡笑，看向坐在對面沉默許久的林濟。
林濟本無意加入這場爭端，發現沈小姐時不時盯著自己後，還是決定說幾句為好。
“殿下關心君臣的同時，也別忘了關心自己，若能迎娶一位太子妃，必定是普天同慶的喜事。”
太子一聽這話，嗤笑一聲，緊接著站起來身來和林濟勾肩搭背。
他拿起桌前的杜康酒一飲而盡。
“林濟，我父皇都沒管過我的婚事，你倒是勞心費神，那你覺得，這大魏的女子，誰才能做我的太子妃？”
趁著太子和林濟攀談之際，沈黛默默離開圓桌。
將陸輕煙拉到畫舫圍欄處，表情很是凝重。
圍欄處雖然風大，但好在人少，可以暢所欲言。
“陸輕煙，你是不是瘋了？”
沈黛用著十分平靜的語氣說著不平靜的話。
“我沒有瘋，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說。”
陸輕煙態度堅定，一臉倔強。
“那你太自私了，你是讓太子知道我們沈家已經有新上任的正室，不需要他來慰問是嗎？”
沈黛眉頭一挑，喉嚨有些發乾。
相比街道上卿卿我我，歡聲笑語的遊客，這兩人的對峙有些不合時宜。
“沈小姐不要往我身上潑髒水，這是我是沈公子之間的約定，如今他要說親，我憑什麼不能說出來？“
“你們沈家向來看重面子，若是做出此等無情無義之事，只怕會成為飯後茶餘的談笑鄙說之樂。”
也不知這陸輕煙哪裡來的勇氣，竟然敢威脅到沈府頭上。
沈黛冷笑一聲，說：“可即使我們沈府沒有將你娶進家門，這世間百姓難道還群起而攻之？”
有些時候，知道結局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書中的角色遵循著軌跡一步步成長，變化，可前路是否平坦，統統一無所知。
故而天不怕地不怕，幻想著自己有一個波瀾壯闊，一鳴驚人的未來。
可總有人要做墊腳石，總有人壯志難酬，總有人顛沛流離過完一生。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我沒有家世背景，所以沈公子同情我，可憐我，可他將來要是棄我於不顧，那麼之前所做的一切善舉都將變成利刃刺向他。”
陸輕煙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反而一言一行更加激進。
“那些百姓表面上恭維你們沈府，實際上會對於你們欺壓弱小，背信棄義的舉動深感厭惡。”
“因為這世上還有很多人和我一樣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一條賤命垂死掙扎！”
說罷，陸輕煙將衣袖擼起來，一道道駭人的傷疤出現在沈黛眼前。
原本就不算嬌嫩的雙手再配上這傷痕累累的手臂，實在難以想象她曾經經歷過什麼。
“我多次死裡逃生，受傷是常有的事，為了保護自己，我以男裝侍人，假裝自己是個啞巴，要不然早就和青樓裡的娼妓無異。”
陸輕煙回憶過往，只有苦楚，沒有甜蜜。
“既然你意已決，那就把選擇權交給我長兄，他若留你，我不會多說，他若不留，你也不必多言。”
沈黛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心軟，她救的人是沈家長子，不是路邊的流浪漢。
“至於正室之位，你若不怕死，便去爭吧。”
這次敞開心扉的交流，讓陸輕煙對沈小姐的心理防線減輕不少。
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無情，冷血。
說不定未來的她們也可以相處得很融洽。
爭辯這麼久，沈黛朝著林濟的方向望去。
他和太子依舊聊得火熱。
可下一秒，一支從天而降的冷箭襲來，速度之快，讓人來不及提醒。
好在林濟及時察覺，情急之下，他是一把將太子推開。
自己卻成了活靶子，那支冷箭穿過外衣，牢牢插進他的左心房。
鑽心之痛，讓林濟瞬間臉色煞白，五官扭曲。
沈黛親眼目睹全過程，頭也不回地朝著奄奄一息的林濟跑去。
而屋簷上行刺的賊人，發現事情敗露後，已經逃之夭夭。
反應過來的太子，似乎對行刺之事習以為常，但沈府贅婿替他擋箭還真是意想不到。
“來人！將林濟送到附近最貴的醫館診治，若是救不回來，全都一同陪葬！”
太子的命令無人不敢遵從，立馬趕來幾個五大三粗計程車兵將其抬起。
林濟的衣衫已經被鮮血染紅一大片，看著沈黛恐慌的眼神。
臨走之前，他用盡全力的力氣，虛弱說道：“沒事，我死不了。”
沈黛一言不發，看著地面上一深一淺的血滴，有些刺眼。
她的內心百感交集，自己剛剛是在擔心他嗎？
他要是死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沈夫人再也不會對著她指桑罵槐，再也不擔心來日反目成仇，兵戈相向。
這一刻，她承認，自己足夠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