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昏沉沉，失重感猶如萬頃波濤從四面八方湧來，白行淵只覺得在黑暗中不斷下墜，沒有盡頭。
直到黑暗深處悄然泛起了一絲光亮，光亮逐漸擴散，世界重新變得明亮了起來。
眼皮子恍若千斤重，白行淵費力的眯開一條眼縫，入眼的就是雕樑畫棟，比客棧的環境好了千萬倍。
這又是在哪······？他只記得自己一口血吐暈了過去。
白行淵一動，旁邊守著的蕭初妄就立即感應到。
“師尊，感覺怎麼樣？”蕭初妄探了探他的脈搏，揮手招來巫醫。
“······”白行淵口乾舌燥，嘴裡還殘留著鐵鏽味。
蕭初妄扶著他坐了起來，將水遞到他的嘴邊。
白行淵低頭喝了兩口潤嗓子，“你······”
蕭初妄解釋道：“白三是個通人性的，弟子趕來的時候發現師尊暈倒在巷子裡，這裡有晶石維護，靈氣會讓師尊恢復的快些。”
白三當時找到蕭初妄的時候，他正在主位上同仙界各宗主商量天地靈氣的事情。
利益等價交換，正到緊要關頭的時候，白三就闖了進來，咬著他的褲腿就著急的往外拽。
若非看在白三比較特殊，蕭初妄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把貓扔出去。
“強弩之末罷了，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白行淵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神色複雜。
“師尊隨時可以離開，無人會阻攔。”蕭初妄說話的時候心如刀割。
之前白行淵糾正過幾次，蕭初妄就是咬定了‘師尊’兩字不鬆口。
畢竟除去師徒關係這個身份以外，蕭初妄跟白行淵連‘朋友’都算不上。
“師尊應該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再放縱下去的話······”
事實就是白行淵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再不干預的話，隨時暴斃也在情理之中。
白行淵打斷他：“那這就是我的事情了。”他搖搖晃晃的從床上下來，自顧自的穿衣服。
“走了，多謝你出手相助。”白行淵還算客氣的跟他道謝，時間似乎真的能夠淡化一切，至少他沒有過激的反應。
單拎此事來說，如果沒有蕭初妄，自己恐怕真要一口老血吐死在深幽無人的巷子裡。
但這點‘功勞’與蕭初妄對自己做出過的傷害一比，簡直無足輕重。
“勞煩魔尊請個人帶我出去。”白行淵穿好衣服，提出了第一個要求。
蕭初妄咬著牙，艱難道：“我帶師尊出去吧。”
白行淵點點頭，先一步抬腳就往外走，生怕對方反悔似的。
“······”
蕭初妄忍不住喊住了他：“師尊。”
白行淵也回過頭來看他。
“從前是弟子做了錯事，還望師尊可以給弟子一個機會。”蕭初妄眼眶猩紅，語氣卻是卑微到塵埃裡。
白行淵沉默的看著他，似乎在判斷對方是不是真心的。
兩人之間無聲的對視過去了幾分鐘，久到蕭初妄幾乎要以為他要轉身走了。
“你想如何呢，我身上應該沒有什麼是值得魔尊大人圖謀的了。”
蕭初妄心臟一縮，趕忙道：“弟子翻閱了所有的古籍，找到一種蠱，可使師尊恢復靈力。”
恢復靈力？白行淵原本已經放下對靈力的執念了，可以說是了無牽掛。
“蕭初妄，耍我很好玩麼？”白行淵簡直是出奇的憤怒，平靜的假象一下子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不管到底能不能恢復，這番話還是激起了他心中那一潭死水的翻動。
“這種蠱名為同濟蠱。”蕭初妄急忙解釋道：“此蠱可將種蠱者的性命連線在一起，生命共享，靈力也共享。”
“只要母蠱還活著，子蠱就不會死，母蠱承載著的靈力和壽命，子蠱都能無條件共享。”
“子蠱受的傷痛會反噬到母蠱身上，從而減輕子蠱的疼痛。”
“這也是……弟子能找到的唯一最好辦法。”
白行淵他深知自己的靈力靠著千瘡百孔的經脈完全沒有任何恢復的可能性。
壽命和靈力全都共享，這聽起來並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對他來說百利無一害，誘惑相當大。
蕭初妄以自身實力登頂兩界巔峰都無人敢有異議，更何況他還常年都隱藏著真正實力。
若是能共享他靈力的話······
白行淵難以置信的看著蕭初妄，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沒想到他竟然願意做到這種地步。
共享壽命和靈力，這對任何一個大能來說都是極其艱難的決定，就算是伴侶關係也不一定能做到這種地步，更何況這種蠱蟲所需要的材料都是有價無市。
蕭初妄還是兩界之主，需要考慮和揹負的責任比萬山重，但他竟然願意作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條件是什麼。”
“沒有條件，不敢奢求師尊的原諒，弟子只想補償你。”
白行淵打量著蕭初妄，發現對方的腰間掛著一隻靈犬的小雕塑，儼然就是自己送給他的那一隻。
靈犬一塊彰顯著身份地位的玉佩戴在一塊，再配上蕭初妄那張俊臉，就顯得有些滑稽起來。
白行淵挪開目光，“如果我不接受呢？”
“一切全憑師尊定奪，但無論如何，弟子都不會放著師尊不管。”
蕭初妄把選擇權交了出去，反正不管白行淵如何選，他還是會負責到底。
只不過一個選項一本萬利，另一個選項比較折磨。
蕭初妄拿出了一個精緻的玉盒，開啟后里面裝著兩隻蠱蟲，蠱蟲晶瑩剔透，宛若蠶寶寶。
“這便是同濟蠱。”蕭初妄交到了白行淵的手中。
“弟子這兩月以來為了煉出此蠱跑遍所有的地方，嘗試了數個日夜。但若師尊不同意，便可將此蠱毀了。”
白行淵有些錯愕的看著盒子裡蠕動的蠱蟲，怪不得他漂流的兩個月以來感知到蕭初妄在附近的次數屈指可數，原來是去搗騰這個玩意去了。
“你捨得？”
“由師尊定奪。”蕭初妄低聲道：“對不起。”
白行淵在心中建立起的高牆似乎融化了一小塊，卡在牆裡的釘子也變得滾燙起來。
“過來。”白行淵重新坐了下來，將盒子隨意的擱置在臺面上。
蕭初妄沒有到他對面坐著，而是單膝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那頭狼還在玄元宮嗎？”
蕭初妄一怔，反應道：“一直都在，它跟白三相處的很好。”
“那有時間帶我回去看看吧。”
蕭初妄猛的抬頭，他被巨大的驚喜砸懵了，顫聲道：“師尊，你同意了？”
白行淵反問：“同意什麼？”
蕭初妄又熄火了，沒敢繼續追問下去。
白行淵硬生生的從蕭初妄的臉上看出了點可憐勁，大發慈悲的說道：“蠱蟲什麼時候能種？”
“現在就可以。”蕭初妄現在其實更想抱一抱幾月以來心心念唸的人。
於是靈德聖殿中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光芒，靈力波動猶如一道看不見的長鞭無差別的向四周掃去，一時間天地色變！
白行淵閉著雙眸感受著靈力前所未有的強盛，身上的不適全都一掃而空，換來的是無窮無盡的愉悅。
“師尊，感覺如何？”蕭初妄終於抱到了白行淵，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還要滿足的了。
“妄兒，為師可以原諒你。”
熟悉的稱呼重現，蕭初妄感動得抱著白行淵的手都在顫抖，他所珍視的人終於肯正眼瞧自己了。
“但是在此之前。”白行淵輕輕的推開了蕭初妄。
寬大的衣袖一抖，他的手裡就多了把骨扇，手腕一轉，骨扇隨之化為了一柄長劍。
“還是先清算一下我們師徒二人之間的賬吧。”
蕭初妄甘之如飴：“弟子絕對不還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