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來得格外早。

夏蘭見穆傳玉醒來，欣喜著告訴她外面飄起小雪花。兩人趴在窗邊看了許久，直到雙頰被寒風吹得微微發紅才不舍地合上窗。

“看到下雪，我就會想到一道菜。”穆傳玉捧著杯熱茶，吹著熱氣。

夏蘭快人快語：“燉菜！”

“不錯！”

她們兩人真是愈發默契，相視一笑，決定晚上一起做燉菜。

“乘風呢？”剛剛開窗看雪的時候就沒看到他的身影。

“將軍回府了，我過來之後他就去書房那邊了，估計他們又有事情要忙吧。”

孟懷璽今日回來的倒是挺早。

“那算了，今晚就不要吃燉菜了，等明天中午沒人的時候再吃。”

雖然孟懷璽對於她成日裡做什麼事情不會過多幹涉，但她也不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的人。孟懷璽還是喜歡口味偏清淡的菜餚，她和夏蘭更喜歡重口點的燉菜。

穆傳玉讓夏蘭吩咐後廚準備了幾道孟懷璽素日裡喜歡吃的小菜作為晚膳，自己則要了一碗酒釀小圓子。

“夫人說的這幾道菜全都將軍喜歡吃的，您自己就只吃小圓子嗎？不如再來一個荷葉肉脯，或者冬菇肉絲？”

穆傳玉興致缺缺地搖了搖頭：“晚上吃了小圓子再吃葷菜豈不是更不好克化？那些菜我跟著吃兩口就行。”

夏蘭見她提不起精神，還以為是穆傳玉中午小憩時夢魘沒睡好，便不好再繼續煩她，自己回應了一聲後便去了後廚吩咐晚膳。

穆傳玉的雙手忍不住扶住額頭。自從她看了那封遺書後額頭便不住地疼痛。回來後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著，整個腦子裡亂哄哄的，夾雜著失憶以來發生的各種事情。這許多事情攪和在一起，像走馬燈一般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在她腦海裡重現，實在是讓她有些受不住。

那封遺書中沒有寫寫信者與收信者的名字稱謂，但穆傳玉熟悉信中的字型，她確定是自己認識的人寫的。

並且她確定，這封信是別人寫給自己的。

她騙不了自己的心。當她一行一行讀下來整封信，只覺得心都狠狠揪起。看到最後一句“勿念”時，她整個人幾乎站不住，心裡如同被刀剜空血肉，空空蕩蕩。

她實在是頭痛得厲害，眼睛裡不停酸澀，幾乎睜不開眼。

穆傳玉顫顫巍巍地扶著桌邊站起身，挪著步子回到床上躺下。

她好睏，好想睡一覺。

夢中的場景極其混亂，有她之前夢到過的荒涼原野和竹林；也有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江，她站在江邊呼喚著誰的名字；緊接著是她在屋裡的角落縮成一團，咬著牙憋著淚；最後是在一個頗為喜慶的屋子裡，有人掀開了她的蓋頭。

她感到耳邊有溫熱的呼吸，悠悠轉醒。

不知她睡了多久，屋裡已經一片昏暗。

兩人目光相對，穆傳玉透過孟懷璽打量的雙眸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啊——”

“是我，你別怕。”

她往後退了退，稍微拉開了些距離才看清眼前人。

孟懷璽直起身，端詳著指尖的一點溼潤：“你哭了。”

這是他第三次看到她哭著醒來。

顧延同他提起那藥的時候告訴過他，此藥藥性猛烈，一旦使用便沒有回頭路。但是他暗中觀察穆傳玉這麼久，心中總是隱隱不安。

他生怕她的夢中出現那些不該出現的場景。

“我沒事。”穆傳玉從床上坐起。屋裡一片黑暗，竟連支蠟燭都沒點，也難怪自己被他嚇到。

她仍然有些驚魂未定，撫摸著胸口，一點點平息呼吸。

也不知道夏蘭哪去了，她睡了這麼久竟然也沒來叫自己。

“夏蘭說你午間沒休息好，我就讓她出去了。”孟懷璽起身點了兩盞燈，昏暗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拉得細長。

“那你好歹點個燈，我這一醒來看見有人在我面前很嚇人的。”她嘟著嘴小聲抱怨著。

孟懷璽看她仍然打著哈欠，睡眼惺忪，語氣有些寵溺：“睡那麼久，還很困嗎？”

她揉著眼睛，迷迷濛濛地點點頭，看著乖乖巧巧，像一隻呆呆的小兔。

“好像睡多了，有些餓。又好像睡飽了，不太餓了。”

孟懷璽被她沒頭沒腦的言論逗笑，走過去幫她穿好外衣：“你不是跟夏蘭說想吃酒釀小圓子嗎？他們一直備著呢，等會兒先喝一碗暖暖身子，餓了再讓他們拿些別的過來。”

對哦，還有酒釀小圓子。

之前她想著今天下雪，這麼冷的天必須喝點湯湯水水才舒服，所以才吩咐讓他們準備酒釀小圓子。

“外面還下雪嗎？”

站在自己身旁替自己整理衣衫的男人“嗯”了一聲：“你想看就等會兒再去看，要是不小心得了風寒就更難受了。”

“外面要是下了大雪，我還真想出去玩玩。屋裡有些悶悶的，總覺得透不過氣來。”說完，她看向旁邊，竟看到了三個炭盆。

她嘆了口氣笑出聲：“我說怎麼屋裡這麼悶熱，這些炭盆都是你讓他們拿進來的？”在屋子裡放好幾個炭盆容易暈死過去，他難道不知道？

“我在這兒守著你，不會出事。”他替她披上外衣，絮絮叨叨著：“之前進來的時候看你裹緊被子，縮成一團，怕你冷到，就讓他們拿進來。”

她看看炭盆，保守估計他守在床邊也有將近兩個時辰了。

他還真是有耐心，乾巴巴坐在黑影裡守著自己這麼久卻什麼都不幹。

“想什麼呢？”他的手牽起穆傳玉的手，走到桌邊讓她坐下。

“沒什麼，我就是在想，你不無聊嗎？”她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完全可以看本書或者忙自己的公務，沒必要守在我這兒浪費時間。”

他平靜地替她倒了杯熱茶送到她手中，聞言挑了挑眉：“你覺得我把時間花在你身上是浪費時間？”

不是嗎？這不就是浪費時間嗎？

要是她有時間，她就全都拿來好好研究各國各地的風土人情，特別是當地的美食菜餚。再有時間，那就多看幾本有趣的書。若是還有時間，那就跟友人一起出去遊山玩水，見識一下大好河山。

這才是正確運用時間的方式啊，把寶貴的時間都用在自己最喜歡的事情上，這才是享受人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