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花園內。

孟懷璽正與皇帝在亭中下棋。

“這三個月以來真是辛苦愛卿了。”皇帝笑呵呵落下一子，“你凱旋歸來沒多久便成了親，正是夫妻蜜裡調油的好時候，朕卻讓你整日忙進忙出，也不知有沒有耽誤你們夫妻相處？”

“陛下說笑了。”孟懷璽眼簾微低，“夫人明白臣是在為國盡忠，從未多言。”

“娶妻娶賢，身後有位賢內助是愛卿的福氣，可要好好珍惜。”

天氣愈發寒冷，縱然下人們搬來好幾個炭盆，可畢竟亭內四處通風，皇帝還是忍不住掩面咳了兩聲。

“陛下千萬要保重龍體，此處景緻雖好，卻容易著涼。”

“無妨。”皇帝擺擺手，“朕煩悶得很，在這兒能稍微舒坦些。”

亭子四周種滿了紅梅，只是時節未到，樹上仍然只有光禿禿的枝幹，瞧著有些荒涼。

“陛下心中鬱結之事很快便會有所轉機。”

皇帝仰首大笑，眼裡卻閃過凌厲的光，“朕聽聞，前幾日夫人外出時突然遇刺，幕後操控著的是暗閣之人。”

孟懷璽頷首：“確有此事。”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臣已經查明，暗閣行刺乃是衝著臣而來，夫人是被無辜牽連其中。”

皇帝盯著眼前的棋盤，慢悠悠取出一枚棋子夾在指尖：“夫人定是受驚了，還需愛卿好好安撫才是。”

“是。”孟懷璽落下一子，“陛下，暗閣行刺已然表明他們察覺到我們有所行動。”

“依愛卿來看，應該怎麼做？”

孟懷璽稍抬眼眸，與皇帝的視線交匯：“還請陛下寬心，此前幾個月的查證都會化作刺向魏國與暗閣的利刃，只是此刻不宜打草驚蛇，還需等他們自己露出痕跡。”

皇帝微微點頭，嘴角露出滿意的笑：“不錯，此刻確實不宜打草驚蛇，朕還是想先安心目送和親隊伍出京。”

孟懷璽沒有接話。不論是六年前便被送往魏國和親的和德公主，亦或是同樣即將前往魏國的瑰陽公主，她們從始至終都只是皇室聯姻的一枚棋子罷了。

離開皇宮後，孟懷璽直接前往醉天樓。這裡是京城最奢侈豪華的酒樓，顧延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兩位美女正拿著藥膏輕輕抹在顧延的脖頸處，顧延在她們耳邊說著什麼悄悄話，逗得她們面紅耳赤，見人來了，便讓她們都退下。

“誠如我們所料，陛下要求我們暫時按兵不動，直到瑰陽公主和親為止。”

顧延輕闔雙目，嘴角卻仍然帶著淡雅的笑：“看來和親這事真是板上釘釘了。”他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下說吧。”

孟懷璽微微欠身後坐下，說道：“我揣摩著聖意，陛下應該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和親。表面是兩國聯姻重歸於好，背後卻是讓公主成為第二個人質和間人。”

“陛下真是老糊塗了，竟然妄想讓一介女流顛覆朝廷。”顧延和孟懷璽都十分清楚，勢單力薄的和德公主嫁往魏國已有六年，在魏國的後宮裡過得生不如死，更何談替母國做事。

正因和德公主已經不頂用了，所以皇帝便又將主意打到了手中唯一未出嫁的公主——瑰陽公主的身上。

孟懷璽將顧延眸中的冷厲盡收眼底。

早在他們得到瑰陽公主要遠嫁和親的訊息時便考慮過不少辦法，試圖趁著和親的旨意還未下達之前取消和親，可皇帝態度堅決，毫無轉圜的餘地。

直至前段時間，和親的聖旨終於下達到瑰陽公主手中。顧延找到孟懷璽，同他商討將瑰陽公主悄無聲息調包的事情。

不過，看顧延脖頸處的抓痕，孟懷璽已經能預料到瑰陽公主是如何狠狠拒絕的了。

“你要是想笑就笑吧。”顧延隨便動了下脖頸便感到絲絲疼痛，他蹙著眉倒吸了口涼氣：“她這脾氣真是越來越倔了。”

“公主明事理，識大體，知道和親是自己身為公主的責任所在，根本不會願意臨陣脫逃。”

顧延冷哼一聲：“但凡她知道和德公主這六年來的處境，她都不會這麼愚蠢就直接拒絕。”

“公主即將嫁與的那位蕭華，說來也算後起之秀。我曾在戰場上與此人交手過，是一個帶著血性的男人。公主嫁去後，應該不會受太大的委屈。”

縱使孟懷璽這樣說，可顧延仍是信不過。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相處與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相處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更何況孟懷璽是在戰場與蕭華交手，而非日常生活之中。

“你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在支援那個蕭華。”顧延雙眸微眯，“之前你不是還視他為眼中釘嗎？怎麼今日突然為他說起好話來了？”

孟懷璽看向桌上的那兩碟點心，腦海中莫名浮現出穆傳玉在後廚忙裡忙外的身影。

他並非是為蕭華說好話，只是蕭華當時在戰場上都能心繫穆傳玉，他相信，這樣的男人一定不會傷害瑰陽公主。

“我只是實話實說。作為敵人與對手，我自然容不下他，可作為一個成家立業的丈夫來說，至少他強過魏王。若是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換下公主，至少蕭華是我們暫時可以信任的物件。”

顧延不情願地微微點頭。現如今他在朝野中的權勢愈發壯大，皇帝因此對他生出了忌憚之心，這已經使他過得如履薄冰，若是讓皇帝再得知他竟暗中攪黃了兩國和親之事，那他費盡心思得來的這一切便再難保住。

他要保住的不僅是瑰陽公主一人，還有與他站在同一邊的無數臣子。

這些人已經與他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們也不會允許自己在這條佈滿荊棘的道路上出現任何差錯。

“我今日聽萋萋的口吻，似乎你夫人與她關係還不錯。”

一直以來，瑰陽公主身邊除了奴才桂福和一個小婢女凌霜之外，便只有顧延和孟懷璽二人可以同她說上幾句話。

顧延還是第一次從瑰陽公主的口中聽到其他人的名字。

孟懷璽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也沒打算瞞著顧延，便直接坦白道：“玉兒與公主之間不過就是女人之間的閒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