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瑰陽公主確實有些不同。
不同於前幾日見面時的雍容華貴,現在朝她踱步走來的瑰陽公主身著樸素,頭上也只梳了個簡簡單單的髮髻。
“見過公主。”穆傳玉低身行禮。
“平身吧。”
“剛剛你們主僕二人的對話我都聽到了。你的這位小婢女挺樂觀,反倒是你這個做主子的多愁善感。”
瑰陽公主神色淡淡,眼裡卻有些哀傷:“不過,本宮和你的想法一致,該圓滿的時候不圓滿,之後再怎樣,也不是真正的圓滿了。”
“這小婢女,不知能否暫且退下?本宮和你暢聊一下這月圓之說。”
穆傳玉點點頭,回給夏蘭一個寬慰的眼神:“你去那邊等著我吧。”
夏蘭退下。
瑰陽公主重新把目光移向穆傳玉,勾起唇角:“世人皆知,瑰陽公主嬌縱蠻橫,最討厭同人講道理。”
她走近兩步,笑容愈發燦爛。
“你,不怕我嗎?”
穆傳玉直視著她:“市井小民的流言蜚語不足為信,臣婦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折服於公主的天家氣派。”
瑰陽公主逐漸浮起一抹滿意的微笑:“你倒是巧舌如簧,本宮很喜歡。”
穆傳玉微蹲下身行禮:“公主過譽了,臣婦只是遵從本心,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這確實是她的真心話。
之前乘風叮囑她,提到這位公主不好相處時,她確實有些擔憂。可後來見面後,這位公主並未過多刁難,反而逐漸讓她放下心來。
“那你能告訴我,剛剛你主僕二人賞月時,你為何那般傷感呢?”
穆傳玉想了想,最終還是慢慢開口。
“古往今來,文人墨客對月抒情,無外乎思鄉、思念親朋好友。臣婦也不過是思念失去的親人罷了。”
“原來如此。”瑰陽公主似乎也想到什麼,“親人若還在,總有相見的一日。若不在,十五也好,十六也罷,確實無甚區別。不過——”
瑰陽公主頓了頓。
“本宮做事,還是會和你那婢女說得一般,十五不成就等十六,總有成的時候。”
穆傳玉能感受出來,她同瑰陽公主是性子南轅北轍的人。
“對了,本宮想問一個人。”
“公主請問。”
瑰陽公主慢慢開口道:“蕭華。”
“你認識蕭華嗎?”
殿中的歌舞已接近尾聲。
孟懷璽側過身,乘風上前。
“你出去尋一下她們,別走遠了。”
乘風領命,正要轉身,卻剛好碰到已經回來的穆傳玉和夏蘭。
“怎麼去了那麼久?”孟懷璽攬過她,“現在晚上也漸漸涼了,萬一凍著就不好了。”
穆傳玉眼神淡漠著:“本來在外面的迴廊賞月罷了。卻瞧著那裡還有個池子,裡面還有不少錦鯉,就多看了會兒。”
“依著你平日的想法,怕不是在想如何烹飪那些魚?”孟懷璽看她頭上出了層薄薄的汗,便抽出她手裡的絲巾,給她擦擦汗。
“差不多吧。”她摁住額頭上的那隻手,“明天我們要不要出去逛逛?想去城郊散散心呢。”
回去的路上,她再未曾說過隻言片語。
安靜得像個木偶。
孟懷璽只當她是累了,並未打擾她,更何況,他也有事要忙。
回到府上後,看著她好好躺下睡著後,孟懷璽來到書房。此時,乘風已經在這裡等待著。
“將軍,蕭華確實還活著。之前他一直躲藏在昌尹,現下已經回到了魏國。”
他竟然沒有追來京城?
和他在戰場上的寥寥數語,孟懷璽知道,他放不下穆傳玉。
不是誰都能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之下去懇求別人。
更何況,那是自己的敵人。
“繼續派人盯著邊關,不要放鬆警惕。”
“另外。”孟懷璽轉過身,一字一句啟唇:“明天準備幾個人跟著。”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去了城郊。
金秋時節,秋高氣爽,城郊的景色雖不如春夏時生機勃勃,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二人一起漫步在竹林中。
“怎麼突然想出來轉轉?”
“覺得在府里人多眼雜,有些事情問起來不方便。”
夏蘭和乘風都在遠處候著。
此刻他們身邊只有彼此。
“答應我,你一定要誠實回答。”
“我們之前,真的相愛嗎?”
耳邊只剩下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
穆傳玉深吸了一口氣:“我失憶醒來也有一個月有餘了。和你相處的時間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有時候覺得你很瞭解我,很體貼、愛護我,可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很排斥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我嘗試著去敞開心扉接納你,你說我們一起逛街、一起祈福,我也去做了,可是我現在還是有些遲疑。”
孟懷璽的目光閃過一絲涼意。
“我們才成親不過三個月,你只是沒適應罷了。”
穆傳玉立刻反駁道:“按照你說的那些,我們已經認識不止三個月了。”
“所以你想聽什麼?”他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一點點靠近穆傳玉。
“聽我說我愛你?聽我說我和你之間的過往?我都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只是你不信罷了。”
“如果你還要我再說一遍,我不介意,我現在就可以說,我——”
耳邊突然炸起一聲尖銳的聲音。
孟懷璽一把拉過穆傳玉,躲開了那一箭:“待在我身後,別亂跑。”
穆傳玉僵硬著“嗯”了一聲,驚魂未定,好端端的,這是要被暗殺的節奏?
早知道就不決定在竹林裡說了,話本子裡遭人暗算的地方全都是在竹林裡。
連他們也不意外。
“夏蘭和乘風,他們······”
孟懷璽握緊她的手腕,安撫道:“乘風的武藝可以保護夏蘭,別擔心。”
不遠處,慢慢走出十幾個蒙面黑衣人。
穆傳玉的心一點點吊了起來。
她只知道孟懷璽是將軍,可她不知道他具體的戰鬥力如何,也不敢太高估他。
還好她隨身帶著一把匕首。
這還是之前她在夏蘭和乘風的陪同下,第一次去寺中祈福時,一位老方丈同她說的。
“夫人最近三個月恐有危險,並且這危險躲不開,最好是儘量自保。”
她雖不神神叨叨,卻還是留意著老方丈的話,除了昨日中秋家宴,進宮不能攜帶武器之外,她一直隨身帶著這把小匕首。
萬一被綁票了,她還能悄咪咪割斷繩子跑路。
萬一被劫色了,她絕對要他倆一起血流成河。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