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到了這種時候,沈妙音都覺得趙啟偉會對她動手,是因為誤入歧途而已。
如今除了他與二姐姐有情之外,別的都尚未發生,沒發生的事,就能改變。
“殿下?”嬤嬤感到害怕,不管不合禮數,抬手在沈妙音面前晃了晃,“您別嚇老奴,怎麼從宮裡回來,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與中了邪一般。
跟著沈妙音進宮伺候的,是海棠和知夏,殿下有不好的,只能是她們伺候地不周到。
“知夏,你和殿下先行回府,都發生了什麼,你仔細和我說來,不得有一絲隱瞞。”
嬤嬤問的是知夏,不滿的眼神,卻是看向海棠。
海棠身為殿下身邊的大宮女,應該伺候地比知夏更用心,今日竟然沒跟在殿下身邊。
眼下沈妙音已回過神,反握住嬤嬤的手,勉強一笑:“今日回府一切順利,是本宮最近常做惡夢有些心神不寧,受了驚嚇,有些緩不過來,和她們兩個無關。”
田嬤嬤是自己的乳母,她處事如何沈妙音還是知道的,她不為知夏她們兩個說話,到了背地裡,她們少不了要挨罰。
“殿下,您覺得好些了?”沈妙音一開口,田嬤嬤的注意力,就全回到她身上。
沈妙音面色蒼白地點點頭,臉色看起來還是很不好,但眼神比方才好了許多。
“今日駙馬忤逆本宮,乃藐視皇家威嚴,不可輕饒,此事不僅關乎本宮個人,還關乎皇家顏面。嬤嬤做得很好,是該讓駙馬知道,本宮的地位不容挑釁。”
她語氣平靜如水,屋裡另外三人,卻是聽得心裡一咯噔,不約而同想到,主子當真沒有中邪麼?
京城中何人不知,殿下對駙馬青睞有加,執意要嫁給將軍府的庶出子,令人大跌眼鏡。
當初沈妙音求皇帝賜婚時,皇帝也是不願的。
畢竟皇帝雖然子嗣不少,但是嫡出的就那麼幾個,嫡出公主更是隻有沈妙音一位。
且沈妙音年齡小,一直以來都是他最疼愛的公主,怎麼能嫁給一個庶出的?
只不過看在趙啟偉好歹考上了個舉人,雖說身份上差了些,但也想來有點才華,女兒又一直求,這才答應下來賜婚。
她們一致以為,沈妙音會為趙啟偉開脫,不承想是她們想錯了。
“嬤嬤顧及駙馬的身份不好責罰太過,只是罰抄十遍守則,可不足讓駙馬記住今日教訓,傳本宮令,駙馬抄完守則之前,每日不許用晚飯,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才能好好反省。”
她的處罰恰如其分,不會太過,但能夠讓人明白,她的態度和意思。
田嬤嬤很滿意殿下的處置,又覺得殿下今日有些奇怪,和以往不同。
罰沒晚飯的訊息,傳到趙啟偉院裡,把正在抄條例的男人,氣得火冒三丈。
“哈?撤了我的晚飯,她什麼意思?”趙啟偉覺得,沈妙音今日種種真是莫名其妙。
田嬤嬤要他抄寫條例,他抄了,沈妙音仍覺得不足,還要罰沒他的晚飯是何道理?
為的什麼?為了在他這耍公主的威風?
“駙馬,您還有條例未抄完,再不抄快些,天就要黑了。”侍從在一旁提醒。
趙啟偉的目光落在謄抄了一半的條例上,乍然想到什麼。
他在新婚夜,沒有與沈妙音洞房,她得知他有心上人,心急如焚,便想辦法磋磨他,好讓他妥協,和她圓房麼?
“可笑至極,我堂堂三尺男兒,會為這些小事受脅迫?”趙啟偉滿不在意地冷嗤道,他非不讓沈妙音如願,為自己的面子,他也要堅持下去。
沈妙音想靠這點手段得償所願,也太瞧不起他!
趙啟偉自顧自臆想著,冷笑沈妙音的計劃幼稚可笑。
趙啟偉是趙老將軍的庶出子,在嫡子趙煜政的光環下,顯得他黯淡無光。
這些年為了能讓父親對自己改觀,也是不服趙煜政事事都蓋過他一頭,他挑燈夜讀,為參加科考做了不少努力,因為沒心思,他屋裡沒有侍妾更無通房。
遇上沈月顏後,趙啟偉一心只想與心上人白頭偕老,更是守身如玉,不曾碰過女人。
此刻坐在桌案千,抄著可笑的駙馬條例,趙啟偉感慨,自己身在曹營心在漢。
沈妙音蠻橫地把他綁在身邊,可他心裡,只有自己被困在深宮中身不由己的愛人。
日後就算不能擺脫沈妙音,他也要想辦法讓沈月顏嫁他,為了顏兒,他說什麼都不會碰那個母夜叉,交出自己的清白!
“阿創,你覺得公主為何罰我?”他冷不丁開口,讓埋頭研墨的侍從愣了愣。
“殿下是宮中貴人,脾氣不一般,會為您語氣不妥動怒,在情理之中,您之後不惹殿下生氣,自然無妨。”
說話不難,要婉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才是難的。
難為阿創要把提醒趙啟偉不要作妖一事,變著花地說出來,免得捱罵。
“你說得不錯,今日是我太急躁,她一個美人燈,哪裡受得住驚嚇,她當初要死要活非得與我結親,心裡豈能沒有我?”
趙啟偉自認為拿捏住了沈妙音,思索半晌,就有了想法。
只要沈妙音對他有意,他略施苦肉計,還愁不能使沈妙音不會對他心軟?
既然她要罰,他給沈妙音一個面子,他不但會認真抄寫,而且挑燈夜戰,做出樣子來,沈妙音於心不忍,便不會讓他再抄。
趙啟偉想得很美,實際上,沈妙音早早忘了他這邊,沐浴更衣之後,便歇下了。
和前幾夜一樣,入睡之後她再次陷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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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既然嫁為我兒為妻,就應當行使好兒媳的職責,見了婆婆需行禮,平日裡隨叫隨到,伺候在婆婆左右。”
白姨娘一個妾室身份,仗著是趙啟偉的母親,恬不知恥地坐在主位上。
作為公主府的主人,沈妙音卻是站著的那個。
“本宮代表皇室,不可隨意向父皇母后之外的人行禮,這些禮數,您應該知道。”
沈妙音話是這麼說,卻被氣得眼裡泛起淚花,委屈地緊抿著唇。
白姨娘被她駁了面,有些不悅,但她再囂張,的不會做出逼著當朝公主給自己行禮的事,只好換了個話題:“既然如此,公主給我倒一杯茶,總應該使得。”
給自己的婆婆倒茶,不算降了身份,雖說沈妙音其實可以不理會她。
畢竟白姨娘不過是一個妾室,她真正的婆婆其實應該是趙啟偉的嫡母。
出於自身的涵養,以及顧念趙啟偉的面子,沈妙音倒了一杯茶奉到白姨娘面前:“請婆婆用茶。”
為了自己的心上人,這點委屈不算什麼,沈妙音在心裡安慰自己。
白姨娘在將軍府是邊緣人物,總算熬成婆,怎能不好好行使自己的‘權力’?
她見沈妙音低頭,立即神氣起來,接過茶喝了一口,就把茶盞擱下。
“我兒隨殿下入住公主府後,我不能常和他見面,心裡總掛念著,夜不能寐,人睡不好,身上也就不爽利,公主佔了我兒去,那就好好做好兒媳本分,就給我這婆母捏捏肩吧。”
她頤指氣使的語氣,太過理直氣壯,讓沒反應過來的沈妙音愣了愣。
在皇后膝下長大的沈妙音,自幼都是別人伺候她,她就沒伺候過別人。
哪怕是父皇母后,都千嬌萬貴地疼著她,就連端茶遞水的事,都沒讓她做過。
白姨娘倒好,一個妾室,膽敢使喚公主斟茶,還讓公主為她捏肩,好大的臉面。
沈妙音就是再好脾氣,聽她理直氣壯提出要求,也不願了。
“婆母既然身上不舒服,本宮讓手法老練的婢女來幫您按按,松泛松泛身子。本宮不伺候人,除了父皇母后,本宮誰都不會伺候。”
沈妙音沒想到,自己一句為自己出頭的話,回頭會被白姨娘添油加醋說到眾人面前。
白姨娘離開後,在公主府門口又哭又鬧,激動起來打了自己幾巴掌,嘴裡無非是說什麼瑰華公主自恃身份尊貴,不把她放在眼裡,對她冷嘲熱諷沒好臉色。
白姨娘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轉頭去敲登聞鼓,一系列騷操作讓沈妙音嗔目結舌。
皇后礙於她是駙馬的生母,無奈見了她。
沒想到白姨娘到她面前大吐苦水,中途幾次哭暈過去,聲淚俱下控訴沈妙音的孤傲無禮。
皇后沒有斥責沈妙音,同樣沒有發落白姨娘,只說讓她多擔待。
白姨娘把事情鬧到這步田地,無論事情沈妙音有沒有做,皇后都不能偏袒。
擺到明面上來的事,最是讓人為難。
加上皇后養大沈妙音十分嬌慣,外人對此眾說紛紜,皇后想維護女兒,還得顧著將軍府那邊的體面。
後來白姨娘設計讓帝后看見她推倒白氏且罵她的情形。
此情此景很難不讓人多想,帝后大為震驚。
皇后把沈妙音叫到椒房殿,鳳座上,皇后鬢邊的鳳凰步搖金光耀耀,在暗中光輝明亮,沈妙音卻覺得四下都冷沉沉的。
“母后知道你從小耳根子軟,為人心地善良,什麼都好,就是容易被人欺了去,白氏不是省油的燈,苦了你。”
皇后起身走下殿來,沈妙音漸漸看清皇后的面容,母后鬢邊,竟然為她愁地鬢邊生出了白髮,人都憔悴了。
“母后!”沈妙音從夢中驚醒,她喘著氣環視四周,確定是在公主府,便知自己又做夢了,和之前的夢境一樣,奇怪又真實的夢。
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液體,順著眉尾滴落,沈妙音抬手擦去,才發覺自己冒了一額頭冷汗。
一道晨曦透過窗照進屋內,沈妙音坐起身喃喃道:“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