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偉知道沈妙音好脾氣,不會真的惱怒動火,所以發脾氣時沒有收斂。
知夏對趙啟偉已心生不滿,見他竟對主子撒火,脾氣也上來了,奈何她只是婢女,殿下與駙馬的口舌之爭,她不好參與,只能乾著急。
趙啟偉瞥見知夏不斷地看沈妙音,雖著急但不敢攔他,臉上的神情更加囂張了幾分。
在婚前他就與沈妙音有過接觸,這女人好脾氣,而且莫名其妙地愛著他。
趙啟偉對這樁婚事不滿意,但不否認,沈妙音對自己一腔真情。
他什麼都不做,沈妙音就自己死心塌地地要嫁給他,甚至求陛下賜婚,可不是莫名其妙?
三日前,趙啟偉與沈妙音拜了堂,夜深回洞房時,他就衝沈妙音發了一通脾氣。
當時他被迫與沈妙音成親,想到與自己兩情相悅的沈月顏,他心裡氣悶,要他碰這個女人,絕無可能!他當時挑明心意,就是抱著豁出去的心理。
誰能想到呢?沈妙音得知自己的駙馬喜歡別的女子,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哭了起來,掉著眼淚和他道歉不說,還求他別走,真是可笑。
也就是在那時候,趙啟偉覺得娶沈妙音不全然是壞事,他脾氣好又軟弱,要拿捏她還不容易?等過一陣時日,他想法子娶沈月顏為平妻,應當不是難事。
這麼想著,趙啟偉認為,自己應到好好的在沈妙音面前拿出自己的威嚴來,讓她知道自個兒說一不二,都得聽他這個夫君的!
趙啟偉神氣起來,也就不覺得累,拔高音量道:“沈妙音,你別以為自己是天家公主,就能在我面前耍性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怎麼和我成的親!你倒和我甩臉!”
他一掌拍在桌上,桌案上的茶盞被力道震地響了響,聲音沒多大動靜,卻和沈妙音惡夢中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經年後,趙啟偉因沈月顏和親一事恨上她,平日裡對她非打即罵。
有時平常喝著茶,他不知怎的忽然發作,也是拍案而起,就上前打她。
“你以為自己公主身份就尊貴?在我眼裡你什麼都不是!顏兒善良溫柔,和她比?你也配!和親一事千錯萬錯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這喪門星,我早和她成為夫妻!”
趙啟偉罵她時面色漲紅,就和眼前一樣。
在惡夢裡,男人往往罵了她還不過癮,當著下人的面,掐著她的脖頸掌摑她,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為了懷念他的白月光,趙啟偉在公主府種了一株海棠,沈妙音不知此事,經過花園,見海棠花開得好,就摘取一朵,想用來簪花,碰巧就被趙啟偉撞見。
不論她怎麼解釋,趙啟偉都不信,二話不說就對她動手。
夢中的趙啟偉粗魯野蠻,哪裡有半點當初救她時,溫柔有禮的模樣?
她甚至在夢裡那個男人身上,找不到半點救命恩人的影子,好似落水被恩人所救,只是她做的一場鏡花水月的美夢罷了。
夢裡的一幕幕和現實重疊,讓沈妙音害怕極了。
她今年也不過十八歲,才成了親,實際上還貪戀在母后懷裡撒嬌的日子。
天真嬌弱的公主,哪裡經得住驚嚇?
沈妙音看見趙啟偉面露兇相,想起夢裡被毆打的不堪,驚懼之下,抱著頭縮在角落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別打我!別打我!我今後都等你就是了,我什麼都聽你的……母后,我怕疼,阿音怕疼。”
她哭得大聲,嘴裡說的話斷斷續續,整個人縮成一團,臉色都白了。
知夏眼見趙啟偉說得愈發過分,都要去叫府衛來把人先拉走,沒想到主子忽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趕忙過去護在主子面前:“殿下您別怕!奴婢在!駙馬!請您退後!”
知夏面若寒霜,對趙啟偉僅有的客氣消失殆盡,嚴詞提醒他:“駙馬耍夠了威風,可想好怎麼面對陛下的雷霆之怒?您把我們殿下當什麼?你的出氣筒?殿下不是誰都能欺辱了去的!”
至少有她在,就誰也別想!她豁出命去,也要護好公主。
趙啟偉沒顧上被婢女訓斥應當氣惱,看向被嚇得不輕的沈妙音,目光再落在自己手上。
他,他明明沒動手,人離她尚且幾丈遠,沈妙音這是何故?
沈妙音哭叫那樣大聲,他還想諷刺她真能裝模作樣,可細看之下,她眼裡的恐懼,分明是真的,就更讓趙啟偉二仗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在怕什麼?這個女人撞邪不成?
不等趙啟偉反應過來,院外的下人聽見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俱是心一沉,趕緊趕過來。
海棠恰巧在這時候回來,聽見主子的哭聲,是第一個趕到屋裡的。
“放肆!你可知你在和誰說話!瑰華公主身份尊貴,駙馬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依仗公主得來的,對公主殿下不敬,就是藐視皇威,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
究竟是跟在公主身邊多年的貼身婢女,海棠一開口氣勢便出來了。
沈妙音的乳母進屋看見自己看著長大的殿下,被嚇得花容失色,臉就冷下來。
“駙馬,您是公主的夫婿,老奴要敬您幾分,可您的身份究竟是臣子,理應禮敬公主,尤其身為駙馬,您更應該對公主愛護有加,怎能做出欺辱公主這等事來!”
嬤嬤跟隨沈妙音一起到公主府,幫公主打理府裡事務,就是想讓公主清閒安樂。
要說殿下的駙馬,品貌配公主是不差的,沒想到竟是品性惡劣的,才成婚不足三日,就對殿下要打要罵,若不加以鉗制,往後還不得翻天了?
趙啟偉本就不喜沈妙音,要說他真做了什麼就罷了,可天地良心,他確實沒動手。
“真是有意思,嬤嬤護主心切我可以理解,可我並未對公主有任何不敬的舉動,不信嬤嬤可以看殿下有哪裡傷著,方才知夏姑娘就在屋裡,可以為我作證。”
趙啟偉覺得自己無辜,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身上嫌疑。
沈妙音哭地這般悽慘,任是誰看了,都以為他動手打人似的。
知夏沒想到這個男人如此不要臉皮,前腳欺負了主子,後腳就讓她作證。
“呵,駙馬把自己摘地真乾淨,您是沒有對殿下動手,字裡行間說話,可不客氣,奴婢跟在殿下身邊這些年,還沒見過誰這樣對殿下說話,也不知駙馬神氣什麼。”
知夏一番冷嘲熱諷,讓趙啟偉敢怒不敢言。
他沒打沈妙音是真,言語不敬也是事實。
“知夏姑娘為殿下打抱不平可以,下人對駙馬頤指氣使,就是皇家的規矩不成?公主別隻顧著哭,難道不應該為我說幾句話?”
這駙馬身份趙啟偉再不屑,也不是肯受人輕視之輩。
沈妙音屋裡的下人,有一個算一個對他冷嘲熱諷,話裡夾槍帶棒的,什麼意思?
趙啟偉覺得好笑,這個女人新婚夜不是還口口聲聲說鍾情他?這會怎麼不吭聲?
沈妙音沒有回應趙啟偉,抱著知夏,躲在她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裡還唸唸有詞。
“不要打我,我什麼都不搶,什麼都不要就是,你想怎樣都好,只要能隨你的心。”
她哭得厲害,說話時時不時抽噎幾下,哪怕是知夏也聽不清,主子口中說的是什麼。
主子的樣子著實怕人,知夏想讓開,好讓海棠姐姐和嬤嬤看看殿下怎麼回事。
不想她只是挪了一下步子,沈妙音就如驚弓之鳥叫了起來:“你別走!我怕!”
沈妙音滿腦子都是自己被趙啟偉打的畫面,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受驚不小。
幾步的距離,就是凶神惡煞的趙啟偉,她只能縮在一起躲在知夏懷裡。
屋裡站著的人裡,嬤嬤身為沈妙音的乳母,真真是看著公主長大的。
有些話她說出口為大不敬,只能藏在心裡,她是把沈妙音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
沈妙音如寶似玉長這麼大,就沒受過什麼委屈,今日被嚇成這樣,嬤嬤自責自己失職的同時,更是心疼地要死。
“呵!殿下被嚇成這樣,駙馬還想說自己無辜?老奴方才在院外,可是能聽見聲音的,您身為駙馬,不敬公主,看來是與殿下成親之前,駙馬守則看得不仔細。”
嬤嬤身為公主的乳母,還是有些派頭的,手下有信得過的人跟著做事,她一記眼神,跟在她身後的兩名丫頭,就把一張輕巧的屏風挪過來,把沈妙音與趙啟偉分隔開。
殿下怕極駙馬,情緒穩定不下來,只好先把二人隔開。
“翠兒,你去把《駙馬守則一千條》拿來,駙馬是應該好好的看看,好好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