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人急促地從靈堂後面撤去，南絮知道那面是一簾幔帳把靈堂一分為二。

這面停棺，那麼供守靈人休息，還有一個邊門可以出去。

外面腳步聲已到棺前。

“那個小尼姑呢？”是許嬤嬤的聲音，“不會跑了吧。”

“跑就跑吧。”夫人慢條斯理地接過許嬤嬤手中的香插到香爐中。

“明天下葬時老夫人如若發現沒有陪葬之人，一定會怪罪夫人的。”許嬤嬤不放心。

那個老夫人這麼多年一直用二姨娘來壓制夫人，處處找夫人的錯，最後還把大少爺要過去撫養。

幸而夫人後來生下龍鳳胎，不然在府中一點地位都沒有。

“君逸啊，你走了。這麼多年我們母子一場，我來送送你，願那邊沒有痛苦。”夫人說完，南絮就聽見腳步聲朝門口而去。

就這樣走了！南絮被夫人這番操作弄懵了。

她完全放鬆地趴在聶君逸身上，不是她臉皮厚，而是她在思考問題。

作為母親一點不在乎兒子在那邊是否孤單。

有錢人家沒成婚早亡子女，父母都千方百計找個死了的差不多同齡男子女子配陰婚。

聶君逸的母親倒是無所謂他過去那邊後怎樣。

“起身。”聶君逸推推一動不動南絮，以為她睡著了。

這樣都能睡！這是已經習慣和死屍在一起？膽子不是一般大。

南絮剛想爬起來，又被聶君逸按住：“有人來。”南絮心中一驚馬上不再動。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還真有人來。

來人躡手躡腳，進屋輕聲地呼喊：“大嫂，大嫂，你在哪兒？”輕微地腳步聲在靈堂裡四處亂竄。

知安在找她。

“到哪裡去了？逃跑了？”

腳步聲停在棺槨前頭，“撲通”一聲知安跪下，“大哥，你不要怨大嫂。她是真心想救你，奈何你時運不濟。看在她從石甸一路抱著你回府的情分上，你就保佑她逃出去，活下來。”

“咚咚”一陣磕頭聲。

南絮忍不住想笑，知安與二姨娘還真是親母子，連磕頭方式都一樣。

聶君逸再次被震撼到，他以為南絮就是獨自和自己一輛馬車。

沒想到她擔心自己身體被傷到，一路上是抱著已成一具屍體的他。

他的手從她背部移到她頭上，他輕撫著她的秀髮，雙眼盈滿淚水。

她感覺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抬起頭看向他，一方錦帕隔著。

他感知她探詢目光，強壓住自己情緒。

知安走了。

“你怎麼了，小尼姑跑了沒有人給你陪葬，難過得？”南絮伸手把錦帕抓走。

聶君逸被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

南絮起身爬出去。

聶君逸躺在裡面沒動，他想平復一下情緒。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是小菊打著顫的聲音。她提著一隻竹籃小心翼翼、心驚膽戰地走進來。

那呼喊聲似有若無。

聶君逸不准許下人喊南絮為姨娘，仍舊叫大少奶奶。

雖然他知道南絮不在乎這些。

南絮連忙迎上去：“你怎麼來了？”

“奴婢擔心你餓了。”小菊說著把竹籃放到地上掀開，幾隻饅頭，還有兩碟小菜。

“女婢趁豆包和紅豆不注意時候藏起來的，現在他們全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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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絮看著眼前這個膽小的小姑娘：“謝謝你小菊。”

小菊不好意思地笑著。

飯香撲鼻而來，南絮拿起一隻饅頭，剛想咬，想起聶君逸那是快半個月沒吃上飯了：“大少爺不吃，那妾身先吃了。”

聶君逸忽地站起身，嚇得小菊忘了喊救命，只是一下跳到南絮身後，雙手死死地抓住南絮的衣服。

南絮看著聶君逸出了棺材，她轉過身輕輕地拍拍小菊：“別怕，你們大少爺活過來了。”

小菊並沒有鬆開手。

聶君逸拿起一隻饅頭和筷子，夾一口小菜放進嘴裡又咬一口饅頭。

南絮咬一口饅頭，發現小菊只帶一雙筷子來。怎麼辦?總不能用手抓吧。

聶君逸看南絮只啃饅頭不吃菜，才發現自己佔用了本屬於她的筷子。

他夾起一塊小菜遞到南絮嘴邊。

南絮猶豫一下還是張嘴接下。這樣一人一口，不一會兒把兩碟小菜和四個饅頭都吃光。

這時小菊終於相信聶君逸是人不是鬼。

她興奮得小臉通紅。

大少爺真俊，和大少奶奶是天生一對。

“回梨香園吧。”南絮抹著嘴。

“嗯。”聶君逸起身，三人一起回到梨香園。

“小菊，我面容恢復之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祖母和我父母。”聶君逸歪在床上。

小菊點點頭。

大少爺這是不準備以真面目示人，這樣最好，省的那個紅豆看到又起歪心思，再害許姨娘。

“你就在外廳守著不準別人進來：“我和大少奶奶休息一會。”

“哎。”小菊退出去，關上臥房的門。

“上床睡一會，天馬上亮了。”聶君逸把身體朝床裡側移移。

見南絮沒動：“怎麼，死了都不怕！現在怕了？”

南絮沒理他，拿起一床被子到榻上躺下。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太輕浮，剛剛在棺槨中自己誤親了他，還那樣三番五次壓在他身上。

南絮感覺自己兩頰開始發熱。

幾十歲的人還被一個毛頭小子嚇住了。

聶君逸看著南絮翻身把後背留給自己，嘴角揚揚，閉上眼睛。

醒來發生的事讓他無法入睡，二姨娘沒有害過自己，那推自己墜落懸崖的人是誰。

真的是皇家。

母親從庵中弄個小尼姑給自己沖喜，自己死後，小尼姑跑了，母親表示沒關係。

一直以來自己和母親之間似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總覺得那是因自己在祖母身邊長大，與母親親自帶大的弟妹自然會有所不同。

除此以為母親一直以來對待自己和知願，知許沒有什麼差別。

聶君逸心中那種不安又出現。

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對面小尼姑均勻的呼吸聲讓他感到莫名心安，漸漸地睡去。

“大少爺沒有了。”豆包哭著跑進梨香園。

紅豆看著他，真是受刺激了：“都知道了。”

“你不知道，大少爺沒在靈堂中，姨娘也沒在。”豆包撕心裂肺地喊道。

紅豆沒聽明白，還沒到下葬時辰，這麼著急幹什麼！活著時全府把他當個寶，死了就這麼急著把他抬出國公府。

小菊呢，她那麼喜歡那個許姨娘，怎麼不去送送？還在偷懶睡覺？

“不好了，老夫人沒了。”院外有人大喊，接著一陣急促地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