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瑾低聲應了一句，垂眸蓋去了眼底的神色。
顧晏禮既然知道這是她姨娘的遺物，那就是連她也一併查了，果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
不過她還是要謝他的，這鐲子對她意義非凡，當日若不是走投無路，她是說什麼也不會把它賣出去的。
“小女謝過大人。”
林若瑾向顧晏禮福身，語氣終是帶了絲真心實意。
顧晏禮伸手將她扶起來，淡淡笑道，“舉手之勞，我這次來，只帶了這一隻鐲子，剩下的，回頭讓飛白給你送來。”
林若瑾一時都不知要說什麼好，才要行禮拜謝，顧晏禮卻將她攔下。
他轉身跳出窗子，幾息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林若瑾追到窗邊去看，外頭漆黑一片，哪裡還能看得見顧晏禮。
她伸手撫上鐲子，目光復雜，最終關了窗子，轉身回去。
第二日拾香伺候林若瑾起床，一眼就看到她手上戴著的鐲子，驚訝極了。
“小姐這鐲子……”
林若瑾抬手按了按額角，起身下床，坐到了梳妝檯前，並沒有解釋。
便是她解釋，怕也是解釋不清的……
“綠檀，那丫頭還沒動靜麼？”
拾香替她梳妝打扮，林若瑾從鏡子中看見綠檀從外面進來，隨口問道。
綠檀放下了手中活計，恭敬道，“沒再見她有什麼不對的，想是那日小姐去了國公府，並不在院中，她才有膽子要渾水摸魚。
如今小姐回來了，她怕是不敢輕舉妄動。”
林若瑾冷笑一聲，沒再說話了。
她將姨娘的院子要過來，本就是要試探蘇氏的，料想蘇氏會做賊心虛，不成想就派了這麼個不中用的過來。
“她不敢，咱們就給她機會……”
林若瑾挑了支白玉的簪子戴在髮間，溫潤的質感平添幾分和順，目光卻泛著入骨的涼意。
給王氏請過安後，林若瑾沒回煙雨閣，轉身去了郭姨娘的掬柳院。
郭姨娘的房間佈置得極為精緻，靠窗設著一張美人榻，榻上鋪著軟墊，繡著細碎的牡丹。
她正半靠在榻上歇息，聽見林若瑾來了，微微直了身子。
她還納罕呢，林若瑾幾乎從來不到她這裡來的。
“四小姐難得來，真是稀客。”
郭姨娘說著，指揮下人上了茶點，“四小姐怎麼想起上我這裡來了？”
林若瑾在美人榻另一側坐下，拿出了她繡了一半的繡品，笑著看向郭姨娘，“都說郭姨娘的女紅了的，我這裡有一處不懂，特來請教一二。”
林若瑾的恭維，郭姨娘很是受用，眉眼間的探究和防備少了幾分。
“哦……讓我瞧瞧。”
她坐直了身子，接過了繡品，細細端詳後，倒是來了幾分興趣。
郭姨娘拿起針線，只改了幾處，原本平平無奇的繡樣，立刻就多了幾分活靈活現。
林若瑾當即露出驚喜的神色，連連讚歎郭姨娘的手藝了得。
郭姨娘笑得花枝亂顫，嘴上謙虛著，言語中難掩自得，“哪裡哪裡，我這點手藝，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郭姨娘掩唇輕笑，看向林若瑾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四小姐來，該是還有別的事吧？”
她也不是傻的，林若瑾好端端的，怎會來同她探討繡藝，這從來不登門的人突然上門，不是有事是什麼？
林若瑾雙眸含笑，看著郭姨娘，片刻才嘆了口氣，“什麼都瞞不過您，家中姐妹們都隨著二伯去幽州上任了，大姐姐也出了嫁，家中只我一個，怎會不悶呢。”
林若瑾這話，倒讓郭姨娘也有了幾分感同身受。
她們這些內宅婦人，向來都不能隨意出門的，出嫁前，家中子嗣昌盛的，還有兄弟姐妹們一同作伴。
若是出嫁了，便只能是盼著自己有個一兒半女，算是一份依託。
她嫁進來這些年，也不是沒有過孩子，偏偏就意外沒了，之後便再沒懷上。
又怎麼會不悶呢……
郭姨娘笑容淡了淡，幾聲輕嘆，平添一分憂愁。
她撫上了林若瑾的手，輕輕拍了拍，“我明白的……也是沒緣分，咱們大房的子嗣是單薄了些，大姐兒又是那個德行。”
郭姨娘想起林夕，嘴角抽了抽，那是個眼高於頂的，成日裡把什麼嫡出庶出放在嘴上。
別說是她出嫁了，就是沒出嫁，也同林若瑾玩不到一處去，林若瑾不受她磋磨，就是好事一樁了。
“往後你得了閒，儘管來陪我說說話，我這裡總有你一盞茶喝的……”
郭姨娘溫和地看向林若瑾，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陽光透過鏤空的窗花，斑駁地投在屋內的青石地面上，細碎的光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香爐中，淡淡的沉香氣息彌散開來，平添幾分寧靜。
丫鬟隔了簾子，在外頭回話，“姨娘，今日的藥好了，您可要現在喝麼？”
郭姨娘應了一聲，讓丫鬟將藥端了進來，黑漆漆的藥帶著幾分酸澀的苦味，林若瑾聞著都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郭姨娘捏著鼻子，硬是一聲不吭地喝下去，臨了才又捏起一顆蜜餞扔進嘴裡，眉間的鬱色也散了幾分。
林若瑾生了幾分好奇，郭姨娘身子康健，不像是有什麼病症，好端端喝的什麼藥。
“最近天涼了許多，莫不是受了風寒不成？”
郭姨娘聽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林若瑾在問什麼，低低的笑出聲來，實在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她。
“我好得很，不曾得什麼風寒，不過是婦人家於子嗣有益的藥，你小孩子家，自然不懂。”
林若瑾終於反應過來她吃的什麼藥了，也有些哭笑不得，她竟沒想到那上頭去。
只是這樣苦的藥，她也喝的面不改色，大抵她也是十分想要孩子的吧……
蘇氏聽下人過來說，林若瑾在郭姨娘那裡探討繡藝，一直到快用了晚膳才回，當即皺起了眉頭。
“她真是去探討繡藝的？”蘇氏有些將信將疑地問。
丫鬟語氣篤定，“不會錯，掬柳院咱們的人是這樣回話的。”
蘇氏若有所思，林若瑾那丫頭最近怪得很，先是好端端地要了從前連姨娘的院子去住，如今又去同郭姨娘探討什麼繡藝。
這摸不著頭腦的事實在是讓她覺得不安，更何況連姨娘那院子……
蘇氏心緒不寧，擺了擺手，接著問，“煙雨閣那邊，事情辦的如何了？”
“還沒動手，那小丫頭說綠檀看的緊，沒找著機會。”
“廢物！”
蘇氏低聲罵了一句，眸中帶了幾分惱意，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拖拖拉拉，是等著林若瑾那死丫頭髮現了，來尋她麻煩不成！
“你去告訴她，再不抓緊，就仔細著她的皮！”
蘇氏放了狠話，丫鬟當即應了一聲，快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