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姨娘這般想著，捂著胸口不斷的哎呦起來，面上十分痛惜的樣子，“劉媽媽，真是不巧了，我這段時日病了，這渾身難受，動彈不得呀！
都怪我這不爭氣的身子，這大好的機會，就這麼錯過了！”
劉媽媽詫異的看著她，“病了，這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何時病的，可有請郎中來看看？”
劉媽媽鬱悶地看著郭姨娘，怎麼這麼巧啊，偏偏用得著她的時候就病了？
郭姨娘狠狠地咳嗽了兩聲，“半個月前就病了，只是府裡事雜，就一直撐著，沒請大夫……”
劉媽媽聽郭姨娘這麼說，一時也沒了法子，就是平時都沒有逼著一個病人去操持家務的道理，更何況如今這時候。
本來中饋就有貓膩，若她此時還非逼著郭姨娘去，恐怕真得叫她發現些苗頭……
劉媽媽敗興而歸，王氏先是詫異，隨後發起愁來。
眼看太后離宮至即，設路祭迫在眉睫，但賬上的銀子已經不多了，哪還撐得起這麼大筆開銷呢！
若是讓她用自己的私產填了這個窟窿，她可不樂意！
要早知道這是塊燙手山芋，她當初說什麼也不會拿這個來罰蘇氏啊！
這時，劉媽媽想到了什麼，揮手讓下人都下去，湊到王氏耳邊，“老夫人，奴婢有一蠢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王氏看了她一眼，“說！”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得先設了路祭，咱們既然是急用銀子……不如先挪了夫人的私產，等回頭，府裡進了賬，再給她補上就是了！”
王氏深深地看了劉媽媽一眼，露出莫名的笑意。
這劉媽媽能想到的，她又豈會想不到，只不過她身為長輩，動了小輩的嫁妝，怎麼說也不好聽……
如今，劉媽媽主動給她遞了臺階下，正中她下懷，她哪還有不接的道理。
王氏心中意動，卻沒立刻應下，“我作為婆婆，哪能私自動媳婦的嫁妝呢，這傳出去，可不好聽。
知道的說我是為了林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貪她這點兒錢呢。”
劉媽媽到底是跟了王氏幾十年的人了，眼珠子一轉，又道，“老夫人可莫說這話，您可不就是為了林家嗎？
咱們如今也算是給皇家做事，要是失了體面，別說大夫人，就是咱們整個林家都得給陪葬。
您為了這個家殫精竭慮，大夫人只是出些銀子罷了，況且也不是不還……只是當下手頭緊。
再者說了，咱們四姑娘就要和顧家結親，顧家家大業大，給些彩禮都夠咱們花好一陣子了，您還用擔心銀子嗎？”
王氏聽罷，好像真是考慮許久，方才滿意地笑了，“既然如此，這事就你去辦，賬做得好看些，莫要讓人看出來了。”
府裡很快又忙了起來，每日都有人抬了箱子進進出出，檀香得了林若瑾囑咐，刻意留意著箱子裡的東西。
她和底下婆子們混得很熟，因此，閒談間也沒人防備她。
“媽媽您累了吧，快坐下歇歇，這整日搬著幾口箱子走來走去的，也不知是在做什麼，這不平白折騰人嗎？”
綠檀幫著一個外院的婆子將箱子放下，狀似無意的吐槽。
那媽媽哎呦一聲，一拍大腿，“誰說不是！你就說，這些個什麼玩意兒，那放在庫房裡好好的，非說要搬出來，說是怕發了黴。
你說這東西，哪有個什麼發黴不發黴呀？”
“我看也是，就是上頭的人，閒來沒事幹，這就折騰起咱們底下人來了！”
綠檀掏出帕子，替這位媽媽擦了擦汗，還沒歇一會兒，又得開始幹活。
她趁著幾位媽媽不注意，悄悄開了箱子去看，果然和那媽媽說的一樣，放著些金銀珠寶以及首飾之類的。
後頭一個箱子單獨放起來，裡邊裝的和旁地都不同，是一隻琺琅彩的瓷瓶。
便是她不識貨，那也看得出來，這隻瓷瓶定然是價值不菲。
林若瑾聽綠檀說了她的所見所聞，正撥弄香片的手一頓，“那琺琅彩瓷瓶長什麼樣？”
綠檀想了想，才說道，“看著四四方方的，上邊好像是什麼團雀兒還是牡丹的圖樣，奴婢也不大認得。”
林若瑾神色一動，聽綠檀描述，她還真想起了那麼個瓷瓶。
蘇氏的嫁妝裡好東西不少，但是真說得起寶貝的，卻也不多，那瓷瓶就算一個。
那隻琺琅彩的瓷瓶，是前朝的老東西了，原是一對兒，當年是被先皇御賜給蘇家，後來作為嫁妝給了蘇氏。
如今，另外一隻瓷瓶就在大長公主手裡。
上一世，長公主生辰，林夕將這隻瓷瓶作為禮物送給了她，從那以後，她就成了大長公身邊的紅人。
王氏手底下的人竟這麼不長眼，倒賣什麼不好，偏偏把這個給賣了出去……
林若瑾險些壓不住嘴角的笑，她打完了香塔，看著香燃起來的煙霧，心情好了些許。
沒幾日功夫，路祭的事宜皆準備齊全，王氏手頭有了銀子，那叫一個底氣十足。
林家這次設的路祭，比起上一世來，規模可大了兩倍不止。
各類時令的鮮果，糕點，就連難得的鹿肉都拿了出來，這哪一樣燒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如此也看得出來，王室究竟動了蘇氏多少嫁妝……
不多時，悠揚的號聲從遠處傳來，莊嚴而肅穆，很快，皇家的儀仗隊緩緩走過來，眾人皆呼啦啦地跪拜下去。
林若瑾跪在最外圈，她人本就嬌小，又穿著素服，因此顯得格外不起眼。
儀仗隊經過她跟前時，她偷偷抬頭看了一眼。
也無需尋找，她一眼就看到了騎著馬的顧晏禮。
顧晏禮同樣穿著一身素服，挺拔的身姿筆直如松，他垂眸看著前方，神情莊重肅穆。
林若瑾愣愣地看著他，嚴格算起來，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到顧晏禮了。
在她的目光下，顧晏禮似乎有所察覺，微微側過頭，目光與她對上。
幽深的目光頓了頓，他很快挪開了視線，就好像從未見到林若瑾，也從未認識過她。
林若瑾胸口陡然一悶，隨即垂眸，掩蓋了眼底的神色，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諷。
她可笑自己方才竟還抱有期待……
明明自己心裡清楚，對顧晏禮來說，她什麼都不是。
他高興了，便來逗弄她幾番，若是不高興了，就將她隨意丟開。
林若瑾深深呼了一口氣，調整好心緒後，儀仗隊早就走出去了很遠。
眾人從地上站起來，她這才跟著起身。
林若瑾看著遠處越來越看不清的隊伍，目光露出幾抹複雜。
雖然知道顧晏禮未必會把她放在眼裡，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還需要他。
在她能獨當一面之前，她還得再想個法子將他留住。
雖然這份代價，也定不會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