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賀今歲端起湯碗，一飲而盡，只覺跳完舞的味蕾睡得很安心，頓時舒暢地喟嘆。

身邊的賀今朝是第一次來，吃得也很心滿意足。

出了多寶閣賀今歲便同家人分開，帶著賀今朝來到這家巷子深處的“阿秀餛飩”。

賀今歲果斷拒絕瑪瑙等人的幫忙，十分利落地洗完碗，看得賀今朝等俱是目瞪口呆。

賀今朝欲言又止，“歲歲，這……”

賀今歲義正言辭：“姐姐，這是規矩！”

阿秀餛飩只賣餛飩，味美價廉，按理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這家有個奇奇怪怪的規矩——客人須自個兒刷碗，要不就另付昂貴的洗碗錢，否則概不接待。

賀今歲最初是瞎晃悠到這家鋪子門前的，進門一聽也很茫然，但來都來了，反正帶了護衛也不怕是黑店，也就坐下了。

甫一入口，鮮味爆滿口腔，皮薄餡嫩，湯汁濃香，靈魂顫慄直衝天靈蓋，好吃的她都要哭了。賀今歲頓時覺得這不是一家普通的店，吃完後執著堅持要自已刷碗，誰勸都不管用。

果然，刷完碗後另有驚喜。

老闆阿秀奶奶的丈夫沈老爺子歪在角落裡盤賬，對她挺滿意。

“小姑娘，我這院子裡有些積年淘來的寶貝，只賣有緣人，你要不要看看？”

賀今歲喜出望外，“要！當然要！”

沈老爺子的寶貝種類豐富，多是些貌不驚人但深藏不露的，賀今歲幾次下來還真淘到些喜歡的。

比如說之前送給賀今朝的琴譜孤本，雖然只是半部，但失傳多年還能一見已是令賀今朝驚喜不已了。

因此，難得有機會一起出門，賀今朝也來光顧了。

雖然已經提前被打過招呼，但大家小姐自已洗碗還是太超出她的認知。賀今朝見賀今歲利索地替她也洗了碗，抿了抿唇，決定回府後就去學習，以後再來妹妹的碗由她洗。

進了後院，等見到沈老爺子的珍藏，哪怕是見多識廣的賀今朝也忍不住呼吸一滯。

難怪歲歲每回出門都得來這！

沈老爺子得意地笑了，不管是誰，哪怕是皇帝小兒來了，也得折服在他這些寶貝的魅力之下。

“老規矩，只能挑一件。”

賀今歲討好地比劃比劃手指，滿臉甜美笑容，“沈爺爺，我都是老顧客了，能不能有點優惠？”

望著小女童水靈靈的真誠大眼睛，沈老爺子冷哼一聲，不為所動，“再給你優惠，你還不得把我這些寶貝掏空了？”這小丫頭，都白吃他家夫人多少糖點了，他都快沒的吃了。

看著沈老爺子一臉冷酷的模樣，賀今歲可憐兮兮，“那好吧，那我還能嚐嚐阿秀奶奶做的酥油泡螺嗎？”

沈老爺子瞪了她一眼，“還挑不挑了？！”

阿秀奶奶恰好端著點心過來了，笑盈盈招呼著，“歲歲別管他，奶奶這兒的點心只管吃個夠。”

賀今歲歡呼，“那姐姐你就慢慢挑吧！”轉頭雀躍地朝酥油泡螺飛奔過去。

看來妹妹同這家人還挺熟悉，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但是看樣子是沒什麼不妥的。賀今朝心思百轉，禮數週全地略一福身，也不再多客套。

——

看著少年身影漸行漸遠，長平這才上前稟報。

“世子，三少爺驚馬，衝撞了靖寧侯府。”

裴少淵負手而立亭前，沉了面色：“今日中秋，他在大街上縱馬？”

長平已經瞭解過情況，便解釋：“康郡王世子犯了錯要被杖刑，三少爺同煥世子莫逆之交，想是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慌張之下便失了體統，哪有半分我公府兒郎的修養？大街之上縱馬，他又將大雍律令置於何地？”

裴少淵淡淡掃他一眼，“讓府上備重禮，明日帶著他去侯府賠罪。”

定國公的兵權是從老靖寧侯手上接過來的，肅北軍更是老靖寧侯一手調教出來的。嘉寧郡主地位特殊，在董太后跟前頗為得寵。靖寧侯府，實在不宜交惡。

裴太后故去多年，明熹帝對親外家都不見得有多信重，更不必提感情有限的嫡母孃家。

帝心難測。定國公府雖不是承恩公府那種依賴帝寵的家族，但領兵在外的將軍若不得聖心，實在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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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淵思緒飄遠，也不知他這決定是否正確。

——

“二姐，你這麼聰明，區區燈謎不在話下吧？”

賀今辰手裡握著一根冰糖葫蘆，眼裡還盯著小攤販售貨車上的精美花燈。

賀今歲：“……”她能說自已不行嗎？

賀長恭跟嘉寧還在過二人世界，賀今朝新得了古籍，迫不及待就留在酒樓裡翻閱起來。

於是賀今歲便跟賀今辰帶了瑪瑙松木並六名護衛逛蕩掃購起來。

賀今歲無語，得想辦法不失面子地拒絕這小子。

她到攤位前細細打量一番，忽然眼前一亮，送分題！

賀今歲咳嗽兩下，故作矜持，“既然你這麼想要，做姐姐的我當然要成全你。”賀今歲指著一處備受冷落的題目，“我便答這些吧。”

踏花歸來蝶繞膝——香附

窗前江水泛春色——空青

低頭思故鄉——懷熟地

……

金鈿遍野——地黃

賀今歲刷刷寫完，揉了揉手腕，一副高人作態問：“不知我答的可對？”

攤販笑著將一隻玉兔花燈取下，“姑娘才思敏捷，這隻花燈便是彩頭了。”

松木接過，舉到二人眼前。

“哇，好漂亮！二姐真厲害！”

聽著賀今辰由衷的讚美，賀今歲也忍俊不禁，靠自已能力贏來的花燈感覺就是比其它花燈好看呢。

賀今辰拽了拽賀今歲袖子，“二姐，那隻更好看！”

賀今歲笑容凝滯地看過去，威風堂堂的老虎燈，確實更符合小男孩審美，但謎語……

“二姐？”賀今辰歪頭不解。

僵持間已經有人答完題，得到的獎勵剛剛好就是那老虎燈。

賀今歲鬆了口氣，不用再找理由了。

賀今辰滿眼失落，覺得手裡的糖葫蘆都要不香了。

不料，那面具少年卻拿著老虎燈走近，他彎下身將花燈遞給賀今辰，壓低了聲音：“我看與這位小公子有緣，便將花燈相贈。”

賀今辰猶豫不決，“我不能白要你的燈呀。”想了想，他剛要抬起糖葫蘆的手又被賀今歲摁下。

賀今歲瞪他一眼，都啃了好幾口了，怎麼好意思跟人家換。

賀今歲提議：“無功不受祿，不如我們交換吧？”

面具少年眼中閃過迷茫，賀今歲擺了擺玉兔燈，示意交換。

面具少年反應過來，順從地接過。

賀今歲又從瑪瑙手中接過糖紙包裝完好的冰糖葫蘆，笑眯眯地遞過去，“我看我們姐弟與公子也很有緣，這支冰糖葫蘆就當是謝禮了，祝公子心情能如這串糖葫蘆般甜蜜，嗯，歲歲甜蜜！”

大過節的一個人，還戴著面具，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可憐喲。

面具少年微愣，繼而下巴弧度舒展，整個人平和又愜意許些。

他低下頭，微微一笑。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