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寰醒來時,發現已經躺在了自已的寢宮。
“陛下?陛下,感覺如何?”吳奉焦急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吳奉……”
“陛下,咱家在。陛下有什麼吩咐?”
宇文寰搖頭,他沒有什麼可以吩咐的,一切都結束了,不是嗎?
他的重生是個笑話。
可他不明白,這算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
但是沒有人能回答他。
吳奉發現宇文寰直勾勾地盯著床帳頂,樣子有些嚇人,於是道:“咱家讓楊御醫來給陛下看看?”
宇文寰心神一動,“楊御醫能來?”
“是皇后娘娘吩咐讓楊御醫替陛下看診。”
乍聽到皇后兩字,宇文寰心口鈍痛,一時滋味複雜。
“皇后娘娘知道陛下養病,為替陛下分憂,所以這些日子都在辰華殿替陛下批閱奏摺。”吳奉垂眼說道,只要主子能活著,讓他說什麼都行。
“你……”連跟著自已的人都這麼說,宇文寰一陣發冷。
他想斥責吳奉,可又覺得沒有必要。現在他連傀儡都不是,有什麼資格發脾氣?
“陛下……咱家去找楊御醫。”
寢殿裡只剩宇文寰一人,他繼續發起呆來。
他一點點地開始回憶,自重生到現在,他所做的一切。不錯過任何一個小細節,但他沒能弄清楚事情怎麼會到這個地步。
她怎麼就能成為書案後批閱奏摺的人?
僅僅是與世家聯絡,她就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不,他即刻否認。不是世家,是那個祁瑜!
何時?何地?他們……
任他怎麼想,都只能想起他的皇后幾乎都在他身邊,根本沒有空閒能和祁瑜發生點什麼。
不!有!
他忽然想起那個下午,他透過窗戶看到的景象……是那時?!
還有最後一次天音寺!
所以這一切都是祁瑜的佈局!
不可能是她的所為……她一定是被蠱惑的……
只要他死了,祁瑜就能正大光明地搶走他的帝位,連同他的皇后!
氣血又在胸口翻湧,抑制不住的血腥在喉間升騰,他驟然翻起身吐出一口血。
盯著地上的那口血,他捂住胸口,喘息幾下,又重重地躺了回去。
“楊御醫又去紫宸殿了。”祁瑜靠在書案邊,雙手環胸,低頭看著伏案的安玥。
“知道了。”她應得敷衍。
祁瑜又說:“想不到宇文寰這麼不經刺激。”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安玥終於直起身,看向祁瑜,“大司馬之位不會少了你的。”
“夜長夢多。”祁瑜言簡意賅,視線看向她方才勾劃的東西,“偶爾……你該休息一下……”
安玥搖頭,不能休息。
如果她還是宇文寰的皇后,那麼她就該在後宮休養四五年,不再使用附身能力,恢復健康。
但她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這意味著時間不等人。在這具身體徹底垮掉之前,她要安排好一切。
掀起下一次的動盪後,一切才能照著既定的軌道執行。
“你在擔心什麼?不是有我在?”祁瑜丟擲心底的疑問,她為什麼不能信任他一點?當初他提的條件可是認真的,不是戲謔之詞。
“每個人都有自已的位置,沒人是萬能的。”
“我可以幫你分擔,那時候我是認真的。若你覺得那是冒犯了你,”祁瑜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但還是繼續,“我可以換一個方式。我……”
安玥一下站了起來,拍拍祁瑜的肩,“我很感激你。”
她越過祁瑜,走出了辰華殿。
祁瑜碰了碰她剛剛拍的地方,擰起眉頭,雖然早知道會這樣,雖然一再告誡自已,留在她身邊就該滿足的……
楊御醫走出紫宸殿時,遇到了安玥。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
“楊御醫,陛下如何?”
“回皇后娘娘,陛下只是氣急攻心,現在淤血已經吐出,沒有什麼大礙。”
“有勞楊御醫了,陛下的身體還需楊御醫多多照顧。”
“皇后娘娘客氣了,這是微臣的本分。”
楊御醫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等安玥走進紫宸殿,才直起身子。他抬頭望了望萬里無雲的天空,天下風雲與他這小人物無關,收回視線,他邁開步子回御醫院。
安玥站在寢殿門外,聽著裡面的對話。
“吳奉,你之前為何要那麼說?”宇文寰探究地看著吳奉。
吳奉眼眶一熱,跪在地上:“陛下,咱家只想陛下好好活著。況且,咱家相信皇后娘娘不會是絕情的人,定然是有人背後挑唆。”
宇文寰指尖一動,原來吳奉也覺得她不是絕情的人?
“那你說她為何……”
“這……咱家不知……可咱家知道,過去皇后娘娘對陛下是真的好……咱家說句逾矩的話,陛下也算是咱家從小看到大的。除了陛下的母親,沒有誰對陛下那麼掏心掏肺。旁人對陛下好,那是因為陛下是陛下。皇后娘娘對陛下好,那是因為陛下這個人……”
“你說楚家的事是朕錯了嗎?”宇文寰一想到這個原因,就後悔得想死,如果不是這,一切就會不一樣吧?
“陛下……皇后娘娘放不下……咱家……咱家去求皇后娘娘,咱家願意替陛下賠命給皇后娘娘……只要皇后娘娘消氣,興許皇后娘娘可以幫陛下,事情就有轉機呢……”
“你……”宇文寰哽咽了,前世吳奉為他擋刀而死,今生他願意為他賠命,他怎麼忍心。
“我不需要你的命。”安玥跨進殿門,走到吳奉跟前,低眼看著跪地的吳奉,“出去,和小喜一起守著門。”
“皇后娘娘,陛下是真心對您。看在這個的份上……別與陛下生分了……那會傷了陛下的心……求您幫幫陛下……”吳奉帶著哭腔哀求。
安玥皺眉,聲音冷了幾分:“本宮當年對陛下也十分真心,陛下當年看本宮如同看笑話……本宮現在沒拿陛下如何,吳奉你這話好沒道理。退下!”
吳奉啞口無言,只得躬身而退。
安玥的話如同尖刀戳進了本就不時抽痛的心口,宇文寰臉色煞白,囁嚅著笑話兩字。
過往都是他的錯,可他真的想彌補。楚家的事,他能做的就是翻案,為楚家正名。
他看著她走到床邊,悠然坐下,與他對視。
她眼裡什麼都沒有,一片寂然。
他眼裡混雜著沉痛、慌亂、恐懼。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直到他說:“本可以不用這樣,你只要再給朕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