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說什麼？”她眼裡露出忐忑。

宇文寰靠坐在桌沿，將她拉近，一隻手臂圈住她的腰，“待在皇宮裡，你才安全。”

“陛下是怕世家再刺殺妾？”她皺起眉頭，似有不解。

“梓潼，就像你之前說的，世家想要皇后這個位置。除了刺殺，還有許多其他方式。朕不能冒險。”宇文寰說著，額頭抵靠在她肩頭。

“所以陛下近段時間一直待在長秋宮？可是陛下一直這樣不是辦法。”

“梓潼為什麼這樣覺得？”他直起身來，雙眸緊鎖著她。

“這樣不就僵持住了嗎？固然陛下不動應萬動，可若世家找不到機會，也就沒法動。這不就是僵局了。”

宇文寰沉默，目光有著探究，稍後才說：“你今日為何願意和我說這些？往日裡，你連提都不想提，生怕朕怪罪你干政。”

安玥面色一僵，偏轉臉，眉尖微蹙，顫聲道：“因為妾夢見了楚家眾人……妾不想等了……”

不想等了？

“你要朕儘快為楚家正名？”宇文寰心裡微松，原來是為了這個。

“不是，”她搖頭，“只要害楚家的人得到應有的下場就行。”

“下場會有的，楚家的名也要正。這是朕答應過你的。”宇文寰見她安靜垂眸，忍不住想再靠近她一些。

剛湊近她的臉龐，就聽她說：“陛下，妾去天音寺，才能讓世家有所動作。僵局是需要打破的，不是世家，就是陛下。”

“你是認真的？”宇文寰皺眉打量她的神色，沒發現一絲玩笑。

“自然。”安玥眼底的認真不似作假。

驚怒炸在心湖，掀起驚濤駭浪，她又想以身犯險？！

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聲音沉沉：“朕不需要你這麼做。”

結果她面露詫異：“陛下難道願意一直僵持，無所進展？”

“不是！朕知道他們想要什麼，只要等著，他們必然露出馬腳。”宇文寰有些氣急敗壞，收緊手臂，狠狠盯著她，“朕不需要你做這些！聽到沒有！”

“妾……”她遲疑地開口，“不明白……”

宇文寰要被氣笑了，她還有什麼不明白？她最是明白不過，只是逃避眼前的他，逃避他願意拱手奉上的一切。

“你不明白什麼？朕的心意嗎？為什麼不明白？你也不明白那對鐲子的含義嗎？”他急急質問，迫切地想從她嘴裡挖出一個想聽的答案。

她吶吶無言，只是看著宇文寰，眼裡清澄一片。

“把它給我。”宇文寰抬手指著她的心口，“梓潼，把你的心給我。”

指尖就要碰到她的心口時，她一手握住那指尖，輕聲道：“陛下，妾曾經給過……但陛下棄之如履。妾沒有勇氣再給第二次。”

他的心猛地震顫，像被打了重重的一拳，一陣悶痛。

“之前是朕無知……朕現在知道梓潼的心是世間最珍貴的……如果朕答應你，不會再這樣呢？你願不願意……”他艱難地擠出這些話，明知話語無力，仍想告訴她，他想要她的心，會珍惜她。

“為什麼呢？”她笑著搖頭，“為什麼陛下一夜之間就變了？變得對妾不一樣了？”

她的笑裡藏著苦與悲，藏著不為人道的自嘲。

“朕說過朕做了個夢，夢到一些事情。”宇文寰心底發冷，原來她從沒信過他的說辭。

“陛下別哄妾了。陛下是因為楚家沒了才對妾放心，才對妾不一樣。妾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將他的手放回他的胸口，一手覆住按著，“妾明白陛下現在的心意，但妾不敢要，因為妾明白了一個道理，兒女情長抵不過權勢。”

她明白卻不敢要……權勢……她懼怕他的權勢……

“朕可以承諾你！你想要什麼樣的承諾，朕都可以給你。朕金口玉言！”

宇文寰還想說什麼，她的手指壓在他的嘴唇上，止住了他的話。

“陛下糊塗了……妾說過，陛下不能耽於情愛……這話陛下不要再說了。陛下可以放心，妾會盡皇后的本分，為陛下分憂。”她的面容溫溫柔柔，只是在宇文寰的眼裡好似一張假面。

“別這樣……梓潼……”一股悲涼包圍宇文寰，他又想起作為一抹幽魂遊蕩在城頭時，天地之大無處容身的悲涼。

“過去陛下時常要求妾作六宮表率，陛下放心，妾會做好的。”她垂下頭，羽睫在眼下落了陰影，“帝后各司其職，這才是最好的。天音寺就是妾儘自已的力替陛下分憂。”

宇文寰攥緊胸口的衣裳，沉痛道：“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你明知道我……”

情急之下，他已無暇去管稱謂，一口一個我。

“陛下為什麼執著於此呢？世家虎視眈眈，陛下該做的是將世家連根拔起。”安玥抬頭，眼帶熱忱，“陛下不想嗎？”

“我有把握，我能贏過世家。可對你，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願意第二次將心給我。”宇文寰心驚她對世家復仇的熱衷，更悲哀沒救楚家締造了現在這樣的她。

“陛下，讓妾去天音寺，讓世家儘早露出破綻，妾想快點看到世家衰敗……妾不想再夢見楚家……不想再夢見……”淚水漸漸盈滿她的眼，她別過頭，仰起臉忍著。

“你……讓朕想一想……”宇文寰雙手無力地垂下，閉上眼，“你……退下吧。”

衣裙細微的窸窣聲漸漸遠離，宇文寰睜開眼，忍不住仰天嘆息，酸楚漫在鼻間。

為什麼會這樣？

是他做得還不夠嗎？還是他之前錯了太多？

是重生回來的第一個決定就錯了？

但楚家不除，怎麼能迷惑其餘世家呢？

沒了楚家，其餘世家才會以為他咬鉤了，才會認為他還在掌控中，他才有時間謀劃。

世間如果有兩全法，他願意用任何代價去換取……

眼眶瞬間紅了起來，他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他只希望她什麼都不要想，將她的心給他，他會彌補一切。

她呢？不愧是世家女，看得如此透徹，她去天音寺確實能引出世家的動作……

確實盡了皇后的職責，作為帝王他該同意的……

一個帝王怎麼可能同時是愛人呢？

這就是她告訴他的，她不願意再次獻出她的心，就是這個原因。

想到她前世為他收屍，為他……無論是作為皇后，還是作為愛人，她什麼都能做到……

為什麼會這樣……

宇文寰捂住臉，喉間酸澀，咬著牙不住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