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楊御醫一下子蒙圈,反問了句:“皇后娘娘嗜睡?”
宇文寰額頭青筋一跳,“朕在問你!”
“呃……是是是,讓微臣想想。”楊御醫捏了把汗,“陛下。娘娘的脈象確實沒有問題,至於嗜睡,興許是身體在慢慢恢復,養精蓄銳。”
“你當朕是三歲小孩?她一天之中,大部分時間都在瞌睡,這能正常?”
“……”楊御醫知道這不正常,可脈象它顯示沒問題啊!
“陛下……”安玥被吵醒了,食指按壓額頭,“怎麼了?”
“娘娘,讓微臣替娘娘把脈。”楊御醫像見到了救星似的,跑到長榻邊,要給安玥搭脈。
“本宮沒事,不勞楊御醫。”安玥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搭脈有什麼用,這具身體和的精神融合度不高,耗費的精神力只有透過睡覺來彌補,否則直接用這身體來承受消耗只能垮掉。
是垮掉還是睡覺,那當然是選睡覺。
“梓潼,讓楊御醫替你診脈。朕到長秋宮這幾天,看你白日睡那麼長時間,朕擔心。”宇文寰坐到長榻上,拉過她的手,示意楊御醫搭脈。
“妾的身體,妾自已知道。”
“診脈。”宇文寰不容她推脫,直接吩咐楊御醫。
楊御醫戰戰兢兢地給安玥診脈,眉頭挑得老高,這脈象確實沒問題呀。
“妾只是白日無聊,所以就睡得多了些。”安玥將手收回,縮排衣袖,“楊御醫不用擔心,下去吧。”
楊御醫瞅了眼宇文寰,見他頷首,一溜煙地退出偏殿。
見宇文寰還有話要說,安玥連忙道:“確實無聊,所以就……”
“那……就看看院落裡的花草……曬曬太陽也好……”宇文寰只能退一步,等空閒時再好好地問一問楊御醫。
楊御醫正回御醫院,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咕噥道:“怎麼回事……”
於是安玥瞌睡的地方從偏殿變成了偏殿外的院落,位置正對著偏殿的窗戶,宇文寰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她要是想,一抬頭也能看到偏殿裡伏案的宇文寰。
隨侍的人都離得遠遠的,她四周圍著一群鳥兒,都是成為她耳目的鳥。
散落四周的鳥好似她的一層防護,落在旁人的眼裡,頗為奇妙。
宇文寰偶爾停筆,眺望出去,就看到這幅景象。
他覺得理所當然,能讓這些鳥兒親近的人定然心思純潔,她可不就是心思純潔嗎?
祁瑜安排的禁衛軍把整個長秋宮防得和鐵桶似的,他自已則作為機動人員潛伏在帝后身邊。
只是他沒有機會在安玥面前露面,等發現安玥待在院落時,他有些剋制不住,想要出現在她面前。終究理智大過情感,他隱沒在暗處沒有現身。
這一日,安玥如同往常,倚靠長榻,在院落裡曬著太陽,打著瞌睡。
一隻小麻雀飛落在床榻一頭,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
安玥睜開眼,瞧著那麻雀好一會兒,又閉上眼。
麻雀跳到地上,混入鳥群,啄食地上散著的鳥食碎屑。
張家已經調兵上路入京,林家始終沒能和她搭上線,恐怕等急了,需要給林家一個破綻……
她猛然坐起,四周的鳥譁一下全都驚得飛起。
宇文寰聽到紛雜的鳥鳴,轉頭看向窗外,只見群鳥振翅飛起。
祁瑜在鳥群驚起時,便衝到她長榻邊,將她護在身後。
鳥群散去,祁瑜立在長榻前躬身詢問:“還好嗎?”
安玥望著祁瑜,勾了勾唇:“禁衛軍副統領,不錯。”
遮蔽人影的鳥群直衝雲霄,宇文寰就看到祁瑜在長榻前,安玥仰頭看著他。
兩人之間似乎瀰漫著什麼,若有似無。
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衣襬急速翻卷。頃刻,窗戶邊出現宇文寰的身影。
“梓潼!”
安玥轉頭看向窗戶,宇文寰沒在陰影裡,神情模糊,但想也知道不是很妙。
宇文寰心跳得很快,周身血液鼓動著,手用力捏著窗框,剋制自已的情緒。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白皙的肌膚瑩瑩發亮,一雙眼睛有著甦醒的朦朧,恬淡的表情彷彿一切都靜止美好。
一旁的祁瑜已經單膝跪下行禮。
宇文寰心底沒有由來的恐慌驟然散去,只是心有餘悸下,他一個轉身離開了窗戶。
很快,他出現在院落,徑直衝向長榻。
與祁瑜擦肩而過,宇文寰厲聲開口:“退下!”
一介禁衛軍就不該出現在皇后面前。
直到祁瑜消失,他才坐到她身邊。為掩蓋自已的失態,他溫聲問:“那些鳥都驚走了,是因為方才那人嗎?”
“方才那人?”
“如果祁瑜衝撞了你,朕會嚴懲他。”
“陛下在說什麼?他不過是像陛下一樣看到鳥群驚起,以為妾遇到危險。”
“但他……”宇文寰想到方才的一幕,只覺得不舒服,那不是他的錯覺。
“他只是盡職罷了。”安玥搖頭,隨即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妾做夢了……夢到楚家……”
聽了那前半句,宇文寰忽然鬆了口氣,她沒在意那人就好。
衣袖被拉扯,宇文寰回神就聽她說:“妾要去天音寺,請陛下准許。”
“梓潼,現在非常時期。之前刺殺就是因為世家覬覦你的皇后之位,還是謹慎些好。”
“陛下想多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妾去天音寺,興許能引蛇出洞呢。”她半開玩笑地說。
“朕不需要你這麼做。”宇文寰眼裡閃過一絲複雜,他不允許她這樣做。
“陛下不必擔心,只要帶足守衛,就不會有問題。”
帶足守衛?帶上那個祁瑜嗎?壓下的暴怒直竄上來,夾雜著酸苦。
“想都別想!”宇文寰惱怒地抽回衣袖,大步離開。
回到偏殿,宇文寰才意識到衝她發了脾氣。
他不想承認自已在看到窗外那一幕時,心底瘋長出滿天的嫉妒。
因為她從沒有這麼看過他,那目光即便沒有愛慕,也是溫煦柔和的。
那不一樣。
他只能從她眼中得到皎輝如月的溫柔,一觸即散,如鏡花水月。
她吝嗇地不想給予,他只能愈加貪婪地獲取。
溫煦柔和他想要,如月溫柔他也想要,不,他不覺得貪心。
情愛一途,汲取這點滴只是飲鴆止渴,遠遠不夠。
“陛下,”不知何時,她跟著回到偏殿,拉著他的手,“吳奉說護身符壞了,妾再去天音寺給陛下求一個。”
宇文寰只是定定地瞧她,她眼裡一片坦然。
他喉間緊澀,啞聲說:“你就這麼想去天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