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波總算擺脫掉了白文修的糾纏。

最恨這種關鍵時刻跑過來搞事的人。白文波嘴上罵罵咧咧的，腳下趕緊朝卜小燕背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可是，尋尋覓覓，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卜小燕早已和肖妍手挽著手，散步到操場深處了。

放學後到晚餐之間的這短暫的時光，是學生們放風的時候，校園裡飄蕩著青春的氣息，三三兩兩的人群在操場上、綠樹下、小道上徘徊。球場和單雙槓區域更是熱鬧非凡。

“你是準備接受白文波了麼？”肖妍突然輕聲問道。她剛才一直目睹了白文波來找卜小燕的全過程。

“哦，不知道，我還沒想好呢。”

“看著好像是不錯的，你可別錯過了哦。”

“但好像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型別。”卜小燕偏著腦袋，看向遠處的桂花樹，像是深思的樣子。

肖妍有點羨慕她了，被人喜歡的感覺，那一定是挺美好的。

腦海裡一個身影掠過，肖妍內心苦笑一聲。

突然，卜小燕猛拽了拽她。

“快看，有大帥哥！”卜小燕激動得有些顫抖，緊緊抓住肖妍的手臂。

肖妍朝前看去，一個高大的背影，帶著一群男生，剛從她們身邊不遠處跑過。

整齊的腳步，揚起不少跑道的塵土。

陽光灑在操場上，映照出一片金黃。一個高大健美的男生，穿著緊身的運動背心和短褲，正以矯健的步伐在跑道上飛馳。他的肌肉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分明，每一次擺臂和邁步都充滿了力量與節奏感。在他的身後，是一群略顯青澀的少年，跟著一起奔跑著。

原來是9302班的實習老師，帶著他們班的一群男生在跑步。

看到卜小燕這樣激動的樣子，肖妍笑道：“看你這花痴樣。這就是你喜歡的型別？”

“嗯，對！確實是。”卜小燕說完，臉上不禁泛起一陣紅暈，“看來我確實是喜歡這種成熟的男人氣質，荷爾蒙爆棚。”

“人家可能有女朋友了哦。這麼帥氣的大學生，又在師專，肯定是很多美女心中的男神，還不早就被人拿下了？”

卜小燕一聽，剛剛鼓起的一點點勇氣，又全洩氣了。

但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卜小燕從小就很獨立，過繼給大姨以後，雖然大姨夫婦對她視為已出，但她內心總覺得是寄人籬下，不管多大的委屈，都是自已獨自扛著，慢慢地凡事都更有自已的主見，也更耐挫折了。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棄了。沒有機會，就要創造機會。”卜小燕滿臉憧憬，滿懷信心。

來學校後，她經常和肖妍在一起，耳濡目染，肖妍與生俱來的自信也感染了她，卜小燕已經快速從三門鎮那個靦腆的小女孩，變成越來越自信的縣城大姑娘了。

敢愛敢恨，敢做敢當！

肖妍對她刮目相看了。

一年土二年洋，三年四年不認爹和娘。

可是這才三四個月吧。

祝福你，只是可憐白文波的一片真心。

晚餐後，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教室，開始晚自習。校園裡逐漸安靜下來。

卜小燕坐在教室裡，心裡卻平靜不下來，滿腦海還是隔壁實習老師的身影。

春心蕩漾，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其實並不好受。

可是，自已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一次真正的面對面的相遇都還沒有過。

卜小燕想到這裡，就站起來，走到靠近窗戶的座位，死皮賴臉地，好說歹說，與坐在那裡的女同學換了位置。

9301班的教室就在樓梯間旁邊，坐窗戶這裡就正好能看到走向這棟教學樓的人。

等會兒，實習老師們在教研室開完會後，就要來各自帶課的教室來看晚自習了。9302班的那個實習老師，一定也會過來的。

果然，沒過多久，七八個實習老師一路說笑著，朝高中部教學樓走來。那個高大帥氣的老師和姚老師肩並肩走在最前面，低聲商量著什麼。

卜小燕見狀，就趕緊往懷裡塞了一本書，快步往教室外走。

她悄悄站在樓道口的拐彎處，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感覺臉熱的發燒。

她在心裡默默唸著“一二三！”隨即快步衝了出去。

“砰”的一聲，卜小燕正好結結實實撞在那個實習老師的身上。

“哎呦！”卜小燕抱著撞得隱隱作痛的胸脯，跳了兩跳，一個踉蹌閃到一邊。

豐滿的身材激盪著附近的空氣，放射出一圈圈的壓力波，直撲怔在當場的一群人。

幾個男老師睜大眼睛，看呆了。

姚老師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扶住她，一看是卜小燕，就問她有沒有事。

“沒事，沒事，是我走路不小心，對不起，對不起……”卜小燕雙手緊緊抱在胸前，低聲地連聲說道。

“這怎麼能怪你？都是李涯的錯！你還愣著幹嗎？看你冒冒失失把人家小姑娘撞的。還不趕緊道歉？向卜小燕同學道歉！”姚老師用力拍了一下身邊的李涯老師。

原來他叫李ya，這名字真好聽，只是不知道是那個ya字。卜小燕感覺心跳又漏了半拍。

“對不起！對不起！卜小燕同學。”李涯老師剛才邊走邊和姚老師說話，確實有點走神，沒注意看路，被卜小燕猛地一撞，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這會兒被姚老師打了一下，趕緊兩手合十，朝卜小燕點點頭，誠懇道歉。

卜小燕長舒一口氣，幽怨地看著李老師，低聲說道：“沒關係的，也是我心裡煩，跑得快，想到操場上去走一走。”

說完，她就從姚老師身邊竄過，往操場跑去。

操場上稀稀拉拉地走著一些人，三三兩兩的，有一些是帶著小孩的教職工，也有一些是附近的居民，也有一些是靜不下心看書，出來散散心的。

還有幾個人在主席臺燈光下輕輕來回踱步，手裡舉著書，好像是在認真學習。

卜小燕一隻手捂著怦怦亂跳的胸口，一隻手拿著書，好一陣子都平靜不下來。

他會不會看出來我當時小心思？

李涯倒是沒看出來，他當時的心思都在姚老師身上。

李涯老師家裡條件挺好的，他父親是寶慶市306機械廠的高階工程師，跟隨新三線建設來的寶慶，和當地的姑娘結婚了，生下的李涯。

他和姚老師是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同班的同學。他的成績本來可以考到省會星城去的，為了和姚老師在一起，他也跟著填報了寶慶師專的志願。只是，姚老師直到現在，也沒有真正答應他的追求。

考驗確實有點久了，臨近大學畢業，李涯心裡越來越忐忑不安。

這次學校安排實習，他特意找了院長，主動要求來雪峰縣。這裡是有名的又亂又差的邊遠山區，民風彪悍、經濟落後，很多學生都不願意來這裡實習。院長看到李涯主動請纓，倒是捨不得，勸他再仔細考慮考慮，以他的成績，完全可以就在寶慶市一中去實習的。

但是，李涯還是堅持來雪峰縣，最主要的是能和姚老師一起。根據學校安排，姚老師做領隊，李涯是副領隊，這讓李涯很是滿意。這樣幾乎每天都要在一起討論工作，不像在學校的時候，想約她出來走走，還要挑兩人都有空的時候。

晚自習的鐘聲剛剛敲響，教室裡的燈光和同學們的竊竊私語構成了一種寧靜的背景音。然而，這種寧靜對白文波來說卻是一種折磨。他的心像被貓抓了一樣，無法安定。他的目光不時地投向窗外，心中充滿了對9301班卜小燕的思念。

終於，他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慮，偷偷地從後門溜出了教室。夜色中的校園顯得格外安靜，只有遠處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白文波快步走向校門左前方的電子遊戲廳，那裡的喧囂和閃爍的螢幕似乎能給他帶來一絲慰藉。

遊戲廳裡，機器的嗡鳴聲和玩家的歡呼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氛圍。白文波找了個角落坐下，試圖透過遊戲來分散自已的注意力。但是，他的心卻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著，總是不自覺地飄向9301班的方向。遊戲中的角色在他的操控下顯得笨拙而無力，每次都是剛闖過一關就敗下陣來。

白文波的心情愈發煩躁，他知道自已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他離開了遊戲廳，重新回到了校園。但是，他的腳步卻不再邁向教室，而是在操場上漫無目的地徘徊。夜風輕輕拂過，帶來了一絲涼意，也帶來了操場上情侶們的低語聲。這些聲音像一根根細針，刺入他的心中，讓他的心情更加躁動不安。

就在這時，白文波的目光被一個熟悉的背影吸引。那個背影在操場的跑道上緩緩移動，雖然夜色朦朧，但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卜小燕。他的心跳加速，緊張和興奮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在操場的一角，白文波追上了卜小燕。

卜小燕還在回味著剛才和李涯的“不期而遇”，以及幾乎零距離碰撞、被李老師緊緊抱了一下的感覺。白文波的出現把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怎麼是你？白文波，你在跟蹤我？！”

“沒，沒有，”白文波看到卜小燕竟然睜大眼睛朝他大聲質問，好像受到侵犯的樣子，內心慌得一批，說話又結巴起來了，“我是不想看書，出來走走，剛好看到你。”

“那就還好，算我錯怪你了。”卜小燕臉色緩和下來，她心裡其實知道白文波就算沒有跟蹤她，但內心是喜歡她的。

如果這偶遇的是李老師就好了，卜小燕內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還是跟他說清楚吧，不能讓他誤會，一直纏著我也不好。。

一片真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啊。

白文波在心裡想了無數遍，想對卜小燕說的話，這時候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卜小燕看到他窘迫的樣子，不禁噗嗤一笑：“你這是怎麼啦？到底想說啥？看你緊張的樣子，難道你是喜歡我了？”

白文波沒想到卜小燕這麼直接，點破了他的小心思，越發緊張了，臉紅心跳，急急說道：“是，是的，哦，不，不是……”

“不管是還是不是，”卜小燕穩穩地站著，雙手抱緊胸前的書本，從容地說道，“文波同學，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很優秀的人。”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可惜你並不是我喜歡的型別。”

白文波剛聽到說他是很好的人，心裡一陣狂喜，誰知緊接著又說不是她喜歡的型別，心情又像掉進了冰窟窿一樣。

“我們會是很好的同學，很好的朋友，對嗎？”卜小燕看著白文波的眼睛，柔聲說道。

這該死的著迷，白文波對用這種語氣說話的卜小燕毫無抵抗力，他內心在掙扎，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後憋出一句話：“那，那你喜歡什麼型別的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卜小燕坦率地說道：“我喜歡成熟、有氣質的男人，如果有點藝術氣息那就更好，但確實不喜歡像你這種稚氣的男孩子。”

我只是稚氣的男孩子？我都長毛了！

卜小燕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刺入了白文波的心中，讓他感到深深的挫敗和痛苦。

但確實也讓白文波意識到了自已的不成熟和不足。

我要成為一個成熟的人，有藝術氣質的男人！

你會欣賞我，喜歡我，愛上我的。

你等著我，我的成長會如你所願。

白文波不再說什麼，看著轉身朝前走去的卜小燕，呆呆地站著。

姚老師在教室裡轉了幾圈，期間有幾位同學輕聲叫住她，問了一些難題，她俯身耐心地做了講解。看著同學們都在認真學習，她就跟郭老師說了一下，叮囑他繼續在教室裡看著，她自已要回教研室去準備教案。

回到教研室，姚老師把教案本從抽屜拿出來，可心情卻靜不下來。

晚自習前，李涯和卜小燕的碰撞，從卜小燕慌亂的情形，還有不時偷看李涯的小眼神，姚老師的直覺告訴自已，那絕對不是一次“不期而遇”。

她一直沒有答應李涯的追求，不是因為李涯不夠優秀，而是恰恰相反，李涯是太優秀了，讓她心裡一直沒有安全感。一直隱隱覺得，李涯一定會離開她，去追求更配得上他的女孩。

就這樣一直不冷不熱地拖著，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心裡亂亂的，姚老師幾次把教案寫錯了，只好撕掉一頁重寫，畢竟不能出現太多塗改，這些都是要存檔的，而且是她第一次真正寫教案。

“砰、砰、砰！”

“姚老師，您好，是我。”隨著幾聲輕輕的敲門聲，門被推開小小的縫。雲湘婷探頭進來，輕聲說道。

雪峰縣這邊的人，禮節方面是沒有大城市那麼到位，大多數都是直接推門進來的，像雲湘婷這樣先敲一下門，再開門叫一聲的，算是很講禮數了。

“湘婷啊，進來，進來，有什麼事情？進來坐吧。”姚老師站起來，招呼雲湘婷進來坐下。

雲湘婷猶豫地看了姚老師一眼，鼓足勇氣，推開門走進去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