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通通住口,”賈老太太拄著柺杖進了屋內。
一路上便已經知道此事全貌,氣的都想舉柺杖打人了,賈家居然會娶進這種蠢婦,這祖宗基業可要毀在她手裡了,越想越沉不住氣,還沒坐下去,便用手裡的柺杖打在了賈戍腿上。
“老太太…”
“祖母!”
張氏心痛兒子被打攔身向前,而賈戍痛的趕緊揉著自已的大腿,這事和他有什麼干係,不過是礙於她們是長輩,聽從了她們的吩咐罷了。
“誒,都說慈母多敗兒,看看你教出的兒子是個什麼樣。”賈老太太一嘆,又說,“要不是你不學無術,一心撲在那木頭上,咱們家何苦盯著這樣一門婚事,倘若你能掙個功名來,世家貴族只有我們選的份,哪裡會輪到一個死絕了的薄家。”
說完,又轉頭對張氏罵道,“還有你,身為父母,不言傳身教,居然縱容家裡的人做出這樣的事,若被前頭知道,咱們家不僅扒層皮還會連累賈稹的前途。”
張氏一聽會連累賈稹,慌了手腳,也顧不得自已兒子,忙撲到賈老太太跟前,問道,“老太太,這可如何是好,若不是我一時聽信了尤氏這個賤人的話,怎會做出如此下三濫的事來。”
賈老太太瞪了尤氏一眼,尤氏現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杵在那裡,秉承著我不好過大家也都別好過的原理,看著張氏一臉的慌張樣,她心中升起難得的痛快。
賈老太太現在也顧不得尤氏,先保全賈家要緊,叫來那兩個婆子,吩咐道,“你們倆今晚去薄家守著,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報於我。”
張氏一聽,卻說,“老太太現在還去薄家守著做什麼,趕緊想想辦法才是。”
賈老太太拄著柺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閨中聲譽可是關係闔府上下,雖然是咱們家不是在先,但畢竟她是女子,傳揚出去總歸名聲有損,這兩天若是薄府沒有聲響說明她們想息事寧人,若有車馬出府那咱們就提前截了她們的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在上門提親。”
賈老太太這番話有如醍醐灌醒,這薄家雖有聖人撐腰,但家中已沒有個男人支撐門楣,這樣的又能長久多時,何況她聽聞這薄家小娘子在汴都人人皆喊是個草包,世家貴族夫人哪個肯看上她,也就只有咱們家不計較這些。
想到此,鎮定了許多,對賈老太太說道,“還是老太太高明,媳婦兒受教了。”
賈老太太哼了一聲,“你們既然想出這樣的事來,就要做好萬全之策,這麼多人怎還會讓一個小姑娘給逃了。”
“老太太,我也想不到這薄家小娘子鼻子這麼好,會聞出問題來。”
一想到這張氏就氣,千算萬算怎會料到一個小娘子會生疑爬窗,都千叮囑萬叮嚀讓賈戍早點歸家,都怨那個寡婦楊氏勾的他兒子不著家,等事情了了,看我不趴了她的皮。
賈老太太嘆息道,“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
而後轉頭看向尤氏,一雙眼睛盯著她,尤氏頓時心虛,忙低下頭。
賈老太太冷笑一聲,“你不是說要分家嗎,那咱們今日就把家分了吧。”
說完,對賈戍說,“你去看看家主二爺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叫他們來我這一趟。”
賈戍巴不得想離開這,聽到賈老太太吩咐,忙捲起袍子二話不說就出門了。
尤氏顯然慌了起來,剛才不過是一時口快,若真分了家,不僅二爺要打死她,她們一房就真喝西北風去了。
她放低姿態,忙說,“老太太,我和大嫂說笑的,您老還健在,咱們怎能分家呢。”
大周有律父母在世時,子孫不得分家,尤氏這話說的沒錯。
賈老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張氏忙扶著她坐在了靠椅上,而後聽她說,“雖父母在,不得分家,但俗話說樹大分權,子大分家,如今你們個個心裡都有主意,我老了也活不了幾年了,不如趁我還清醒,提前分了家吧。”
尤氏暗恨老太太這是藉著方才的事打壓她,只能賠笑著,“老太太,那也不至於分家吧。”
張氏換了個語氣,陰陽怪氣的在一邊開口,“弟妹,方才不是你口口聲聲說要分家嗎,怎麼又不同意了。”
尤氏咬著牙暗罵賈老太和張氏一唱一和著了她們的道,看來她們鐵了心是要在今天把家分了,也好,自已獨門獨戶將來再不用看她們臉色過活,以後也能做主母噹噹了。
於是,換了一副神情,說道,“既然分家,那咱們這家產也要算的明明白白。”
張氏早就想分家,聽尤氏這麼爽快,點頭說道,“自然要明算賬。”
張氏尤氏幾人便在大堂內等著賈稹賈二爺二人。
兩人一聽要分家,一個從衙門回來,一個從瓦肆趕來,還沒抬腿進屋,賈二爺就已經先說了,“老太太,怎的了,這好好的怎麼要分家了呢。”
賈稹也說,“是啊老太太,這火急火燎的把我們叫來,何故就要分家了呢。”
賈老太太只說,“大郎你如今在禮部任職,前途光明,一行一言萬不能出差錯,如今兩房主意大了,趁我還在,便不如早早分家了好。”
這話說完,賈二爺便開始打罵起尤氏,“是不是你說了什麼,大哥在禮部當差不辭勞苦,大嫂在內辛苦持家,你除了吃吃喝喝還會什麼。”
打罵完向賈老太太拱手說道,“老太太,她一時口無遮攔,等回去我管教一番就是,莫要置氣,傷了身子就不好。”
賈老太太卻說,“二郎啊,你雖不是我親生,但我一向不虧待於你。”
“是,老太太對我視如已出,我一直都記在心裡,”賈二爺也跟著說道。
賈老太太靜下心來,換了副慈眉善目的神情,“如今府裡的情形你們也知道,就靠著賈稹的一點俸祿難以為繼,我想了又想,還是早早分家的好,大家都各立門戶找出路,誰也別耽誤誰。”
賈老太太這話誓要分家的意思,賈二爺再不想也不得不聽之,於是賈老太太稟了族人,清點財產開始分家。
賈府確實如賈老太太說的沒啥田地錢財,只有為數不多的錢糧和老太太的一點陪嫁,老太太的陪嫁自然留給大房,剩下的東西則是平分。
他們現下住的這套房子還是租賃的,租金大房佔了上頭,二房決定另行租個院子,於是大房又給了二房一點銀錢,讓他們在一個月內找到房子搬出去。
最後兩房寫了契約文書,正式分了家。
分家後,張氏一行人就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兩天,直到婆子上門來稟說是日夜守望,薄府就第一天出了個婆子去城東採買,其餘時間大門緊閉,並沒有人出府,聽了兩個婆子的話,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賈老太太想了想,命張氏將她屋裡的一對金手鐲、金鋜、金帔墜拿出來。
張氏忙道,“老太太這不是你的嫁妝嗎,現下把它們拿出來作甚,不是說要留著給戍哥兒娶媳婦用的。”
賈老太太看了一眼張氏,說道,“明日你找個媒婆來,帶上這些去薄府提親。”
“老太太是說…”張氏問道。
“我想著此事薄家女郎定會顧全自已的臉面,不會告知府中長輩,既然是咱們的錯兩家又本來有這個意向,不如就早點示個好,登門提親結成兩姓姻緣,”賈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說道。
張氏接過這三樣東西,這三樣看著是金子打造的實則只是上面鍍了一層金,裡面不過是銀的,拿在手裡也是輕飄飄,不過是騙騙不懂行的人,“老太太說的是,兒媳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還沒上門提親,卻等來賈戍被人打的訊息,張氏看到賈戍被兩個婆子抬進來,她撲在賈戍跟前,哭的是泣不成聲,“兒啊,是誰將你打成這樣,為娘替你報仇。”
賈戍被打的很慘,這行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專往痛處打,賈戍現在沒有呼吸聲只有出氣,痛的止不住的哼哼聲。
若不是母子連心,賈戍這張臉常人根本認不出,因為整張臉被打的腫成豬臉來了。
賈老太太看到顯先暈倒,拄著柺杖忙叫人請大夫去。
等大夫上門檢視了一番,捻著鬍鬚搖搖頭,張氏擦乾眼淚急道,“大夫,如何。”
這大夫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這郎君惹到了什麼人,這批打手顯然是個中高手,雖下了死招但留了兩分力,不讓人死但也絕對不好過,“夫人,郎君沒有性命之憂,不過…”
大夫似有難言之隱,不敢開口。
張氏一聽沒有生命危險頓時鬆了一口氣,但見大夫一臉猶豫,以為是哪味藥比較難尋,便說,“大夫只管說,只要能救我兒,銀錢上不必擔心。”
張氏顯然會錯了意,大夫只好說,“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郎君即使好了,也,也下不了地了。”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什麼叫下不了地了,哪有咒人家殘疾好不了的,便指著大夫怒罵道,“庸醫,庸醫。”
大夫一聽張氏的話,忿忿不平,他出了二十多年的診,沒有救過上萬也有九千,哪能讓人質疑他的醫術,於是收了診金一擺袖子出了府再也不來了。
張氏一連請了好幾個大夫,得出的結論都是下半輩子癱瘓在床,一時,屋裡頭哭聲連連,此起彼伏。
在衙門得了訊息的賈稹匆忙趕回府內,賈老太太早就氣的臥病在床,而張氏痛哭不止,見到賈稹越發傷心,哭聲也越發大了起來,“我的兒,你好慘啊。”
賈稹聽的頭疼便往賈戍屋裡走去,看見賈戍裹成粽子般躺在床上,心下頓生出一股悲哀來,走出屋內仰天長望。
張氏急忙忙趕到,“家主,戍哥兒被打成這樣,你可要為他申冤啊,”說完拽著賈稹衣袖道,“你堂堂一朝廷官員,居然有人敢不忌你的身份,在皇城腳下把我們的兒打成這樣,實事可惡。”
賈稹顯然比張氏鎮定,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一五一十告訴我。”
原來賈戍這日去往寡婦楊氏住處,本想恩愛一番,可還沒同楊氏說上幾句話,屋裡竟出現了幾個蒙面人,氣洶洶的拿著麻袋套了他的頭,生生將賈戍打成了這樣,事後,還使了人人抬了擔子,抬到他們賈府門前,氣勢不可不囂張跋扈。
“那寡婦楊氏呢,”賈稹品出了絲不對勁,這夥人明顯就是衝著賈戍來的,不然這好端端的怎麼會埋伏在楊氏那頭專門打他呢,問題肯定就出在楊氏身上。
張氏也覺察出不對,可當時只顧著賈戍的傷,哪有時間去理會什麼楊氏,等回過頭來叫上婆子去往楊氏住處時,早已人去樓空。
賈戍聽完顯然這是早就謀劃好的,專等他兒子上鉤,“你啊,我早先就同你說了,不要慣著他,文不就武不成遲早會被你慣出毛病來。”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她的兒子如今算是半個廢人,今後只能躺在床上,以後的指望算是付諸東流,想到這,張氏又開始哭哭啼啼起來,“家主,可怎麼辦,要不咱們報官吧。”
賈戍這個人於書上不用心,只會做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如今被打成這樣,還是為了一樁風流韻事,敗在一個寡婦身上,宣揚出去,他的那些同僚如何不會嘲諷,在禮部就更加抬不起頭來了,賈稹心下厭煩,“報什麼官,我不就是官。”
張氏恍然大悟,眼裡含了一絲恨意,“家主在禮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能求得甄尚書相助,早日找到這群歹人,也好替咱兒子報仇。”
突然看了一眼張氏,“大夫怎麼說,還有望嗎。”
張氏被這眼神看的發麻,吞了口唾沫,“大夫說好生養著,說不得日後就能恢復。”
這話顯然是說賈戍的病難好了,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今被打成這樣,焉有不恨。
張氏有句話說的倒對,不用大張旗鼓,自已私下登門拜訪去求了甄尚書,想來甄尚書也不會因為這麼一件事而難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