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的角落裡，陳逸抱著失去了一條手臂的周墨為，眼眶紅紅的，時不時掉下一滴淚。

周墨為無奈的抬起僅剩的一隻手，小心幫他把眼淚擦掉，剛擦掉，另半面面頰又掉下來兩滴淚，他只能溫聲安慰陳逸，“好了，別哭啦，你臉上乾的都開裂了，眼淚沾著不疼嗎？我可沒有那麼多手給擦。”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陳逸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周墨為有些手忙腳亂的。

“早知道……”陳逸哽咽著，後面的話，被他憋了回去。

他的家人沒了，但周墨為的家人還在，別說是斷一隻手，就是斷兩隻手，周墨為也是會回來的。他不能說這種話傷他的心。

周墨為知道他想說什麼，也沒阻止，在陳逸哭得有些喘不上氣的時候用僅剩的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一個輕柔的吻落在陳逸的眼角，吻去了那滴沒來得及落下的淚。

“小逸，我沒事，別怕，只是一隻手而已，我能活著和你在一起，就足夠幸運了。”

陳逸的哽咽聲緩了一些。

“等到了c市，就會好起來的，你還記得我們在g市城西安置點碰見的那對兄弟嗎？”

“川清和宋東東？”陳逸從他懷裡抬頭看他。

“嗯，我記得他們當時說要去c市，你說我們這次會不會遇到他們？”

“會吧。”陳逸不確定，這種極端環境下，人突然出現意外，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定會的。”周墨為輕聲說，這是對那對兄弟最好的祝願了。

被車隊護衛在最中間的兩輛貨車裡，裝載著六七具長方形的木箱，一整塊剔透的寒冰被嵌在木箱裡，而寒冰裡封著的是一具又一具蜷縮著的人形生物。

這些人形生物渾身赤裸著，看起來像是失去了生命，其中一具生物的手上長出的不是五指，而是無數根密密麻麻的觸鬚，看得人不寒而慄。

還有一具生物微張著嘴，隱約能看見一口尖銳的牙齒，他的尾椎上長著一條暗紅色的蓬鬆尾巴，只是尾巴尖上的毛似乎全部脫落了。

還有看不明白是什麼生物，但已經隱約有了人類的模樣，只是並不完全，比如上半身是野獸，下半身卻隱約可見是兩條人腿。

這種情形就像是進化途中被強行打斷了一樣。

有人裹著厚實的棉衣，卻依舊感覺從裡到外的冷。

車隊吃的是素食餅乾加少量的乾麵包，吃飯的時候，有人蹭到了車輛的最中間，看著那兩輛裝載著木箱的貨車，憂心忡忡。

“我總覺得這裡面的東西比人類的基因會變異這件事情更可怕。”年輕的研究員嚼著凍硬了的乾麵包，牙齒髮出刺激耳膜的咀嚼聲，“真不知道方所長為什麼一定要帶著這些東西。”

“南極洲死了那麼多科考隊隊員就帶回來這麼幾具屍體，可是有著重要的研究價值，哪能說不要就不要。”另一個人打了個寒顫，壓低了聲音，“我聽說這裡面的屍體都還有活性，說不定都還沒死呢，你說，從遠古時期就封在冰裡，到現在還有活性，這種東西要是能研究出來，再轉移到人的身上……”

“你胡說什麼呢？”

“我可沒胡說……”另一人見同事瞪著自已，只能悻悻的閉了嘴。

年輕的研究員嚼著乾麵包，一絲絲甜味經過口水的侵蝕進入喉管，甜味在極寒的天氣下能給心情帶來一絲慰籍，只是他的心裡卻愈加發涼。

人類的歷史長河裡，追求長生的下場無一不是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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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雪時不時就來上這麼一場，積雪像是永遠不會化一樣，獵食者們爭分奪秒，只為在極境中尋求生機。

羈說的是對的，只要有一次足夠的進食，就能保證很長一段時間的能量，而他作為食物鏈的頂端王者，除了進食和睡覺之外就是去雪地裡追趕那些成群的變異動物。

樹林裡的林木已經完全禿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上覆蓋一層厚厚的積雪。

川清看著林子裡將幾頭變異黑麂追得四處逃竄的紅色巨狼，覺得他有點幼稚。

羈像是玩累了，挑了一頭健壯的變異黑麂咬死，叼到了川清面前。

黑麂的鮮血還散發著熱氣，沾到了羈的嘴邊絨毛上，豔紅的鮮血浸入到暗紅色的絨毛裡，暗紅色的絨毛似乎鮮亮了一點。

那頭黑麂被放在川清面前，羈伸出石頭試圖想給他舔舔毛，被一爪子按了回去。

羈有些委屈，模樣看起來有點像狗，“你不吃嗎？”

“我不餓，你吃吧。”川清笑笑。

“那我也不吃了，我帶你去找點好玩的。”羈躍躍欲試。

“什麼好玩的？”

羈沒說話，轉身就跑走了。

川清看了看那頭還未冷卻的黑麂，想了想，也不管了，反正也不愁吃不愁穿的，浪費點就浪費點吧。

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山林，枯死的樹木逐漸變得高大，他們遇到了一群變異松鼠，他們像猴子一樣穿行在枯枝敗葉裡，川清不清楚在這樣的環境裡，這些松鼠應該以什麼為生。

它們爆發了極強的攻擊性，嘰嘰喳喳的試圖想圍上來，在被兩人咬死了十幾只之後才倉皇逃竄。

再往前走，從周圍的環境來看，看起來有點像進入了枯萎的原始森林。

隔了很遠，川清恍恍惚惚看見了一抹綠色，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種代表生命的顏色了，有些懷疑是自已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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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近了，才發現那抹綠色是真實存在的。

“那是什麼？”川清瞪大了眼睛。

“是食生蝶繁衍的巢穴。”羈看起來很興奮。

“食生蝶？”川清翻遍了自已腦子裡不算豐富的生物知識，找不到半點線索，“是你們那時候的生物嗎？”

“嗯，”羈咧著嘴，“我很喜歡它們。”

這個‘喜歡’是什麼意義上的，川清有點不解，但沒來得及，羈已經跑開了，他只能疑惑的跟上。

往前跑，川清看清了那點綠色的真實面目，是一片巨大的榕樹狀的林木群落，蜿蜒曲折的枝幹扭曲著連線在一起，上面覆蓋著人頭大小密密麻麻的綠葉，看起來像是一整片綠色的雲壓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