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早晨,言漠躺在躺椅上睡眼惺忪,放眼望去奚在竹製晾衣架上晾衣,展現著那美好的身段,燻則一大早跑到村子裡購置東西去了。
透過幾天的相處,言漠發現,奚性格溫柔沉靜,不善言談,一切情感和思緒都透過深邃的眼神傳遞,讓人不由為之傾心;燻的性格則是活潑靈動,每天在村子裡跑來跑去,像頑皮的小鹿一樣,無憂無慮。
本來以他的性格,早就該離開桃源村返回聖銘學院了,可眼前的生活日子雖然平淡,卻舒適而溫馨,竟讓他產生莫名的不捨。所以他決定留下來把人情還完再走,可奚和燻壓根沒當一回事,這就讓他有點無奈了。
一根糖葫蘆忽然出現在言漠眼前晃了晃,燻一臉開心:“噹噹!言漠看看這是什麼?糖葫蘆,在集市上給你買了幾串糖葫蘆,開不開心?”
“啊?這種甜掉牙的東西真的會有人吃麼?”言漠嘴上嫌棄,但還是接過糖葫蘆塞進嘴裡。
“可你明明已經吃了四串啊。”燻無語了。
奚無聲地笑,自從言漠來了之後經常和燻鬥嘴,給這座寧靜的小屋帶來了歡笑,彼此間的距離被拉近,氣氛融洽和諧,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了。
但這樣的氛圍很快就被打破了。
三道人影由遠而近,為首的伊藤雅彥穿著黑襯衣,身後跟著兩名穿白色運動服的男人,一人滿臉絡腮鬍,一人留著微卷發狼尾,兩人面容有些兇狠,但眉目極其相似,想必是親兄弟。
“燻……快把言漠帶回屋裡。”奚眼中透著些許驚慌,手裡洗好的衣服掉落在地。
“快跟我進去,這裡交給我和姐姐!”燻眼中同樣透著驚慌,她連拖帶拽地把言漠送回屋裡。
三人很快到了院落裡,奚和燻臉上的表情都緊繃著,氣氛突然變得異常緊張。
“喲!這不是奚麼?好久不見。”伊藤雅彥笑容和煦,但總讓人覺得不舒服,“收拾收拾吧,跟我去參加祭祀。”
“祭祀不是晚上才舉行麼?為什麼突然改為現在?”奚弱弱地詢問。
“臨時決定的,不行麼?”伊藤雅彥笑容收斂。
“我來生理期了,有點不舒服。”奚有些為難,“能改為晚上麼?”
“我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徵求你的意見!”伊藤雅彥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奚臉上。
奚被這一巴掌扇倒在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一個清晰的掌印迅速地在她精緻的臉凸起,伊藤雅彥沒有絲毫憐香惜玉,這一掌帶著凌厲的刀勁,顯然是日本刀術中的“右雉”手法。
“混蛋!你憑什麼打姐姐!”燻從屋裡衝出,拼命般衝向伊藤雅彥。
留著狼尾的男人一把將燻擒住,任由燻不斷掙扎也無濟於事,他是山下俊介的弟弟,山下大介,同為村長的護法夜叉之一。
“帶走。”伊藤雅彥轉身欲走,畢竟沒見到那個廢物外鄉人,讓他有點失望。
數根竹籤從屋內飛射而出,速度如出膛的子彈,在空氣中留下道道細微的痕跡,竹籤插在山下大介抓著奚和燻的雙手手背上,伊藤雅彥聽見動靜眸光一瞥,瞳孔縮小,一根竹籤在離他眼眸只差一寸之際停下了,山下俊介的手擋在他面前,竹籤穿透手掌時剛好卡住了,不然他的眼睛很有可能會被刺瞎。
“竹籤?”伊藤雅彥神色陰沉。
“沒聽見人家說不願意跟你們走麼?”言漠靠在門旁,嘴裡叼著一串糖葫蘆,手裡抓著一個蘋果,一副吊兒郎當樣。
“言漠!你一定要小心!他們很強的!”燻大喊。
“我還以為你會很低調呢,外鄉人。”山下俊介拔下掌心的竹籤,“但你要懂得一個道理,寄人籬下就要夾著尾巴做人。”
“是這對姐妹救了我,所以她們受欺負了當然跟我有關係。”言漠笑容如常,絲毫不懼。
“你還不知道吧,整個村子的人,包括這對姐妹在內,全都是巫師的。”山下俊介將手中的竹籤一甩,飛射而出,“你庇護她們,不讓她們進行祭祀儀式,是打算向桃源村宣戰嗎?”
言漠抬起手中的蘋果去擋,竹籤貫穿整個蘋果,對方以同樣的方式讓竹尖距離眼睛只差一寸停下,這說明對方對力量的把控和他不相上下。
奚和燻擁抱著輕聲啜泣,都是因為她們,要是她們乖乖跟伊藤雅彥走,就不會發生這種事,該怎麼辦才好?
“當然我們也可以給你機會,雅彥少爺長大了,差不多要繼承巫師的位置了。”山下俊介說,“現在他需要一名護法夜叉來為他護法,你既然有點本事在身上,那就是最適合做那件事的人,跟我走,會把你調教成一名合格的護法夜叉。”
“大叔,你欠揍啊!從頭到尾在那裡唧唧歪歪,要打就打,哪那麼多廢話。你是怕我失手殺人嗎?”言漠咔嚓咬了口蘋果。
“你要殺我?應該知道不行啊。”山下俊介冷笑,“為什麼要說不可能的話?既然你想死,那就直接殺掉好了。”
“這就是你的遺言?”言漠絲毫不懼。
院落裡瀰漫著冷峻的氣息,氣氛猶如拉緊的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言漠身上,只要稍有異動,三人就會瞬間爆起群攻言漠,戰鬥一觸即發。
“還不走嗎?”奚走到伊藤雅彥面前。
“你幹嘛?”伊藤雅彥不明所以。
“不是說祭祀快開始了麼?巫師和村民們應該都在等著我們,還可以一直待在這裡嗎?”奚說,“這個人並沒有庇護我們,是我們真的來了生理期有些耽誤了,我們這就收拾收拾跟你們走。”
“你……”言漠剛要說話,卻被燻眼神制止。
“不要為了我們像情侶那樣吵架,快過來啊山下大叔,要是遲到了巫師會生氣的,到時候被炒魷魚了,我們可不負責。”奚和燻走了,山下兄弟緊隨其後。
“原來是這樣啊……”伊藤雅彥明白了,正準備跟上幾人,突然轉身看向言漠眼神極具嘲諷,“外鄉人,你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啊,看到她們被帶走居然無動於衷,你最好一直躲在這裡,否則下次我在村裡看見你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看著伊藤雅彥幾人逐漸離去背影,言漠神色陰沉如暴雨降臨的海面,手中不覺用力把蘋果捏成了碎渣。
“你似乎很生氣呢,外鄉人。”背後蒼老的聲音響起。
言漠轉身看去,穿著灰色素衣的老人,笑容慈祥。
“你就是這個村的村長吧。”言漠臉色不善。
“是的,我叫伊藤正雄,是桃源村的村長。”伊藤正雄微微鞠躬。
“一切的事情都因你而起,那麼只要我把你殺了,事情就結束了。”言漠周身散發一股無比壓抑的氣息,像是沉重的山壓在身上。
“外鄉人,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整個村子的所有人都對我言聽計從。”伊藤正雄頂著這股威壓,神色如常,“你要是殺了我,村裡的人都會去追殺你,武者的戒律我還是略懂一二的,你能帶著奚和燻擺脫他們逃出去嗎?你能殺掉那些攔住你的村民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言漠神色陰沉。
“恪守你的本分,不該管的事別管,今天只是給你一個提醒,下次就不一定了”伊藤正雄拍了拍言漠的肩膀走了,“對了,如果你對村子的祭祀感興趣或者有些許疑慮,今晚可以前往一觀,我非常歡迎你的到來。”
夜晚如期而至,露天舞臺的四周坐滿了村民,他們眼神呆滯地手牽著手左搖右晃,言漠就在其中,他暗暗震驚,因為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這些村民的異常,就像是被洗腦一般,難怪整座村子透著一股莫名詭異。
隨著沉悶嘶啞的鼓聲響起,祭祀儀式照舊進行,先是座敷童子的銅像從舞臺中央升起,然後是伊藤正雄虔誠地念誦祭文,隨後幕布緩緩拉開,穿著巫女服的奚和燻在臺上翩翩起舞,臺下的村民們也跟著載歌載舞,一切都顯得那麼詭異……
直到唸誦祭文聲停止,舞曲也隨之止息,奚和燻雙目無神地站在臺上,男村民們肆意抓捏奚和燻的身體,女村民們則對著奚和燻抽耳光,很快奚和燻白皙細膩的身體,佈滿了紅色和青紫色的傷痕,她們默默的承受著,但眼裡閃爍著晶瑩,沒人知道她們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言漠親眼目睹這一切,他額角青筋暴跳,這一刻他真的憤怒了,他有帶著奚和燻逃離村子的實力,卻沒有出手殺傷這些村民的底氣,頭一次他這麼厭惡擁有實力的自已。
村民們逐漸散去,奚和燻坐起身,眼角閃著淚光地相互整理衣物,她們忽然看到了臺下的空地上還有一人站著,那是神色陰沉的言漠,她們先是驚訝隨後害怕,害怕這位結交到的朋友,見識到她們狼狽不堪的一面後,會嫌棄和厭惡她們離去。
“閃開,你擋路了。”山下俊介忽然出現在言漠面前,一臉不屑。
言漠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雙拳握緊,指節發出輕微爆響,耳邊迴響起伊藤正雄的話,此刻他再憤怒也忍住了。
“我還以為你會有點骨氣呢,連動手都不敢,那就少在那裡齜牙咧嘴,ろくでなし!”山下俊介甩手給了言漠一記耳光,又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言漠坐在地上咬牙切齒,山下俊介則是看待垃圾一樣,嫌棄地走了。
“言漠你怎麼樣了?沒事吧?”奚和燻關切地上前,一左一右將言漠扶起。
言漠沉默著掙脫開,頭也不回地走了,奚和燻望著對方離去背影,忽然發現他的背影沒有之前那麼挺拔了,甚至有點喪家之犬的頹廢,一股失落感湧上心頭。
……
木室內,伊藤正雄跪坐在桌前,身後站著揹負雙手的山下兄弟,穿Oxxfod深藍色西裝,梳著中分頭的男人坐在對面,正細細把玩手裡的茶杯。
“李先生,你比原先預定的時間晚到了幾分鐘呢,這樣的態度會影響我們後續合作的進行。”伊藤正雄叼上一根菸,山下俊介把打著的打火機遞到他面前。
“您言重了,我不過是晚到了幾分鐘,應該不會對我們後續的有合作影響。”李鏡川笑容淡淡,“畢竟您是知道的,我從美國飛過來,路上多少得花點時間。”
“好,這件事到此為止。”伊藤正雄冷哼,“讓我看看你們的誠意吧。”
“沒問題。”李鏡川拿起身旁的黑色手提箱放在桌上。
開啟之後推到對方面前,裡面靜靜躺著十二支藥劑,這些藥劑從明媚的紅色漸漸過渡到沉鬱的紫色,流動著如幻夢般的致命光澤。
“不錯,我很滿意!事成之後,等我回到本土。”伊藤正雄難掩激動,揮手示意身後的山下兄弟把東西收好,“這座村子地下埋著的能量石,歸你們所有。”
“和您合作真是相當一件愉快的事呢。”李鏡川笑著推了推眼鏡。
就這樣達成目的的兩人對坐閒談,相談甚歡,山下兄弟時不時地為兩人添茶倒水,氣氛是友好和融洽,沒有任何壓力或緊張感。
“我很好奇像您這樣的人物,本該呼風喚雨,為何卻選擇躲在這偏安一隅呢?”李鏡川忽地想起什麼。
“哦?你想聽我的故事麼?”伊藤正雄神色一正,“既然如此,不妨講給你聽,俊介,給他看看吧。”
山下俊介挽起衣袖,露出的小臂上赫然紋著一個黑色的菱形紋身,那是日本黑道中最暴力的社團的身份象徵,山口組。
山口組,日本最大的指定暴力團,東亞乃至世界上最具歷史和規模的幫會組織之一,本部位於日本神戶,主要活躍於日本的西部、南部一帶,勢力分佈則涵蓋日本四島,鼎盛時期曾臨駕於住吉會、稻川會之上,是日本最大的三個暴力團。
“故事可能會有點長……”伊藤正雄悠悠談起。
那是1949年的一個夜晚,年輕的伊藤正雄剛成為三十六堂口之一的一名堂主,當時的山口組三代目田岡一雄,在神戶市生田區相生町的料理亭舉辦披露宴,作為堂主的伊藤正雄也在其中,在這場慶祝宴會上,他目睹了一生中最殘忍的事。
本該順利進行的宴會卻突遭變故,一個十五歲的亞洲男孩沿路打進了宴會廳,路上躺了一地呻吟的打手,他穿著藏青色的定製校服,站在宴會長桌上,居高臨下地睥睨田岡一雄:“你就是日本最強?”
這目中無人的行為點燃了在場所有人的怒火,田岡一雄的直系若眾田岡組、三十六堂堂主群起而攻之,面對數百名持刀的山口組精英成員以及最強戰力。男孩如戰神般以碾壓的姿態衝入人群,沒人能在他手下撐過一招之合,幾乎不到三十分鐘,山口組的精英成員和最強戰力,紛紛抱著手或腳在地上大聲哀嚎,非死即殘,就連三代目田岡一雄也被打得渾身是傷,而這麼多人的進攻,連男孩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要尊嚴還是和平?”男孩站在瀕死的田岡一雄面前,居高臨下。
最終田岡一雄選擇了屈服,男孩則是撿起了地上的刀,齊根斬斷了田岡一雄左手五指,目睹這一切的伊藤正雄崩潰了。作為日本最大暴力社團的山口組,在男孩絕對的實力面前,就像是被打斷脊樑的猛虎,不能接受這一切的他如喪家之犬般逃出了日本,幾經輾轉來到了此地。
“李先生,我的故事講完了。”伊藤正雄回想此事眼中依舊閃著驚恐,“但對於那個人的事實,我絕對沒有一分誇大。”
“我知道!”李鏡川大為震驚,綜上所述,他已經隱約猜到那個人是誰了。
親手終結一個時代,眾王之王,當世最強,武安君白啟!
“所以我才要藉助你們的力量,重回本土,為山口組一雪前恥!”伊藤正雄橫眉怒目。
“原來如此……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李鏡川起身從衣帽架上拿下一件風衣,頭也不回的走了。
“請慢走,恕我不送。”伊藤正雄微微躬身。
……
“言漠你到底怎麼了?你開門吶!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清楚?”燻焦急地拍打著門,可卻得不到一絲回應。
自從言漠回來之後,一直把自已反鎖在屋裡,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不管奚和燻怎麼樣詢問,換來的只有一片沉寂。
“燻,別敲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或許等他想通了會自已出來吧。”奚看著緊閉的門,一股失落感湧上心頭,最終帶著燻落寞地走了。
窗外的兩道身影漸行漸遠,言漠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腦海中不覺浮現奚和燻在臺上被虐待輕聲啜泣的情景,他的憤怒像狂潮般湧上心頭,無法遏制,經歷了一番掙扎後,他終於下定決心,儘管面臨諸多困難,也是時候斬斷這一切了!
言漠把手伸進嘴裡,稍微用力,便拔下一顆帶血的牙齒,那是學院為每個學員安裝的訊號源,通常被植入臼齒裡,為的就是為學員們在無人之境執行任務時得到及時救援。
他把訊號源放在桌上,等著訊號源自行啟動啟用,一般來說,學員在外執行任務失聯超過24小時,學院就會透過訊號源鎖定位置組織救援,那麼在救援小隊趕來之前,他不介意去祭祀現場大鬧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