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裴文萱身上的冕服也變回了原來的朝裙。
那番天地瞬間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尚衣間內,在透過鏤空的雕花窗桕陽光中可見飛舞的灰塵,這才是本來該有的樣子。
半明半暗中,兩個人在對峙著。
裴文萱依然居高臨下地站著,瞧著江月抱著頭半跪在地上,眸光逐漸恢復清明。昏暗中牆邊不時有流螢飛過,一晃不見了。
那美豔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想不到,江臨淵與阿離的女兒如此弱不禁風,巫術還不及哀家。這些雕蟲小技,也想撼動哀家的地位?宸王這是無人可用了嗎?”
江月幡然醒悟,顯然,她方才被裴文萱催眠,並且中了她的幻術,至此,所有的計劃皆被她所識破。
但是,此番她心中已有對策。
於是她慢悠悠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慌不忙回道:“那接下來,太后娘娘,哦,不,姨母會怎麼做,是要把宸王殺了,再把臣婦綁在祭臺做人殉嗎?”
裴文萱鄙視的目光掃過她那不可方物的臉蛋:“怎麼,你也配喊姨母,配套哀家的話?給哀家做祭品是你的榮幸,阿離只是哀家一個藥引,她的女兒本就不配做祭品。哀家要做的大事,豈是你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小丫頭片子能懂的?”
罵我可以,罵我娘可不行。
江月心中一團火,但並不表現出來,而是一本正經說道,“大梁之前,巫術十分盛行,皇族非常沉湎其中,加劇了朝代的衰落。太祖皇帝登基以後,在位期間曾明令禁止巫術,不許任何人學習,更不許使用。太宗皇帝還專門成立了血月宮,用以制衡邪術。姨母身為太后,不知道公然使用巫術,是違反大梁律法的嗎?”
“閉嘴。”裴文萱輕蔑笑了笑,“法也是人定的,誰當一國之君誰就是法。你知道什麼法度?”
江月莞爾一笑道:“如此說來,姨母是想君臨天下?”
“有何不可?”裴文萱笑靨如花,對著手下敗將宣洩道,“女子不能夠稱帝嗎?”
江月搖搖頭:“是沒什麼不可,但是不代表為了當皇帝可通敵賣國,更不能代表你就能當一個好皇帝。”
“廢話少話,成王敗寇,你就為宸王殉葬吧。”
裴文萱沒有耐心聽她說教,嘴中正準備念起了咒語。
“等一下,”江月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還沒問。“死之前我想知道,我父母是不是你派人去殺的?”
“你下去問他們,不就知道了嗎?”
話音剛落,裴文萱閉目念起了咒語,當她唸完咒語之後,場景轉換了。
但是這一回……
“太后娘娘,您看看這是哪裡?”
又回到了祭臺,但被綁在祭臺上做祭品的是裴文萱,而不是江月。
裴文萱蹙眉道:“這不可能,你怎麼能使用幻術?”
“為何不能?”江月用的是反噬咒語,對方無論使用何種巫術,反噬咒語都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哀家明明已經用了……”她的設局如此完美,如何會被破局?
“明明已經用了法印。”江月肉眼可見的尚衣間內,周圍四處竄飛的流螢,那些定然是太后設下的法印。法印之內,只有她可以施咒。
她平靜回道,“可你不知道的是,在院子外面的牆上,都是我的法印,所以此是我施咒的地盤,我說了算。”
明泊弈在夢境中提醒過她,留意這些流螢,而這些流螢便是提前為她準備的法印,都印在外牆上了。
“你看看四周都是你害過的人,他們都變成鬼來找你索命了。”
對裴文萱催眠完,江月瞧見她的臉瞬間扭曲,一直在寒顫囈語。她內心毫無波瀾繼續催眠道,繼續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永遠不要醒來。
臨走前,她還替文琴做了一件事,也算是為她報了仇。
第二天宮中就傳出,太后被皇后的貼身宮女安馨從臺階推下滾落,從而撞到了石頭,昏迷不醒。又恰巧被太后的幾個宮女太監撞見,這下一箭雙鵰,剩下的事,就是明泊晧的事了。
幾天後,文琴在臨安縣下葬了。
哀歌奏起,田間驚起一小群烏鴉,倏地從江月和紅鳶的頭頂上掠過,帶起一些泥土。目送文琴的棺槨下葬,地藏經文吟誦了一段,一聲聲落到大地上。
“紅鳶,多謝你陪我來送別文琴。我們就在這兒分別吧。”
葬禮結束之後,她們騎馬走了一段路,在岔路口那裡江月跟她告別,並示意她往後望,“裴顥今天就到了,方才一直都在後面跟著我們,你不能當沒瞧見。”
紅鳶往身後瞄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緋紅:“月姐姐,要不,你跟我們一塊回京師吧。王爺忙完事也出來找你了,找不到你他該有多急。”
江月調轉馬頭到一旁道上:“我要回道觀看一下師父她老人家,已經好久沒回去了。再者,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
“那你還回京師嗎?”紅鳶追問道。
“等我辦完事再說了。”江月從袖袋中取出一張藥方子,交給紅鳶道,“你曾長期少量用過滴水浮屠,會引起不孕。此藥方是專治宮寒與不孕的, 用藥事項,都寫在上邊了,記得按時服用。”
“月姐姐,”紅鳶以為她要離開,在接過藥單子時便拉住她的袖子,苦勸道,“人生苦短,能尋到一個相互深愛之人,實屬是老天爺眷顧,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了。”
“我知道的。”江月嫣然一笑,“我與王爺約定好了,只是暫別幾日而已,他若連幾日都等不了,我也沒法子了。”
其實她跟明泊弈的這個約定,還是她離開京師的那晚在夢裡跟他說的。馬車裡特意放著夢枕,好像特意留下的。
在馬車上做的夢中,她見到的明泊弈,是文琴走的第二日,夢緣和尚託人給他送來了夢枕,他擱置在書房,睡了一覺見到的。
江月在夢中來到了書房,直接坐在書案後面,在紙上畫了法印。
“這是什麼?”明泊弈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