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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 章借酒解誤會

河下書院。

往日裡過了午時,衣衫不整,鬚髮皆張,乃至蓬頭垢面,仰天大笑!皆可視為老夫子酒後的常態!

今日裡,老夫子結束課業。

便趕往自己東南角的居室,沐浴更衣。

一向主張君子遠庖廚的老夫子,甚至親手炒了幾個小菜。

拿出酒葫蘆和兩副碗筷放好,接著便端坐餐桌旁,猶如老僧入定。

當少年跟隨微風輕拂推開院門的時候,屋裡猶如謫仙的老頭子眼角低垂,嘴角上揚。

又等了小半會兒,少年還不見影子,書院的西北角傳來了刀劈硬物的聲音。

老神在在的老夫子一瞬間就坐不住了。

顧不得形象,雙手提著雪白衣衫下襬,三兩步就奔出門外。

只見一根蒼翠欲滴的文竹,正在少年的柴刀劈砍之下應聲而倒。

老夫子只覺得氣血翻湧,差點就出口成章(髒)。

想想自己的身份和今天的目的,還是忍住了。心道:自己的弟子!自己的弟子!

此時的少年,見得先生出來。轉過頭來鞠了一躬,起身,咧嘴一笑:“先生!”

一剎那,老夫子心頭的那滿腔怒火煙消雲散。“來啦。過來坐坐?”

少年歪著頭,思索了那麼幾秒,“好,那便叨擾先生了。”

拖著那根砍倒的竹子。跟在後面往房間走去。老夫子心裡又有點膈應了。

門口,放下竹子,少年探頭一看,見到那桌上的擺設和兩副碗筷,少年一愣:“先生有客?那我改天再來。”

開玩笑,這當然不可能是等自己。少年夾著柴刀,拖著竹子,轉身便要離開。

“唉-唉-唉!你這孩子!”老夫子忙不迭的一把扯住這呆頭弟子。恨不得再賞他兩戒尺!

只是想起那年那一戒尺打了過後,足足兩天沒和自己說話。

後來這麼些年,也是一直時不時暗戳戳的和自己針鋒相對,便有些頭大!

“我哪有客人啊?這不是等你的嗎?”

老夫子有些無奈,想起自己那幾名弟子,哪個不是上趕著求自己收入門下?

偏偏這個木頭疙瘩,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自尊心又強。

偏偏那悟性。唉無法言說!可自己就偏偏喜歡的不行!

想到這兒,心裡苦澀無比。

“你要這竹子做什麼?”老夫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少年拿出那兩個破碎的物件,“我想自己手做兩個小物件。”

暴殄天物啊!老夫子心裡暗暗嘆氣,我這麼大的文竹,你就做這麼兩個小玩意兒?

老夫子完全忘記了自己伐竹做那送給某人的竹牌子卻是園中最大的一棵。

心雖如此想,但老夫子還是拂了拂下顎尺許長鬚開口道“極好!極好,那我陪你一起做?”

少年認真想了想“先生看著學生就行,先生的手藝還是不太擅長。比如那塊隨身牌就還是蠻醜的。”少年一本正經。

老夫子只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啊!”

於是一整個午後,竹林邊的空地,師徒二人便敲打雕琢。做了一下午。屋內桌上的飯菜早已冷透。

當浪費了無數個竹片後,一隻活靈活現的竹蜻蜓停留在了旁邊的竹凳上,一隻竹簪子也是翠綠欲滴,很是精緻。

陳行道蹲在那裡,一隻手撐著頭,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老夫子悄悄將頭探了過來“要不我們刻點什麼?”剛說完,便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唉,罷了!罷了!天意如此!

少年欣喜道“還是先生最知我意!”

難得的好話,老夫子嘴角翹起,如飲甘露。

少年變戲法一樣,從兜裡摸出個刻刀,老夫子一愣,接著便是更高興了。

少年想了會兒,拿過蜻蜓,開始揣摩。

老夫子暗想:這劉贔,該當我這寶貝弟子什麼題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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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默默關注了陳行道十六年的老人,他那有限的圈子,簡單的心思還是不難猜的。老人閉目養神,不去看少年下刀。

不知過了許久。老人似有所感,抬眼瞧去,但見那蜻蜓左翅上寫“謹言慎行”右翅上寫“善待眾生”。

一道綠瑩瑩的柔光自蜻蜓周身溢位,變的細如髮絲升起,還有其他不知何處的幾道綠光有粗有細。於那片竹林處匯作一處,猶如水缸粗細,直衝天際。

當然這些,僅老夫子可見,陳行道卻是全然不覺。

當陳行道放下那刻好的蜻蜓,拿起那碧綠的簪子的時候,老夫子開口了“要不我幫你刻幾個字?”

少年想了想。“還是不了吧?剛才您沒說幫我刻,這個您就不要了吧?還是我自己來。”

少年有點自己的小心思。有自己堅持的,當然也有自己在意的。

其實他想刻的是“識卿桃花顏,佃陌多暖春。”那個如花般的女孩,無時不刻在讓他感到溫暖。

老夫子稍稍思考片刻,便呵呵笑道“你看!”

少年抬頭,入目一片汪洋。自己似那一葉小舟。上下浮沉,如此渺小。

搖了搖頭,卻是一切正常。少年拿起刻刀仔細雕了起來。時間一點點過去。——————

老夫子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看著雕好的字,咧著嘴笑了。

老夫子輕輕揉了揉有些許痠痛的手指說道“我們去把飯菜熱一下吧,今天陪我喝一杯。”少年沒有推辭。

小心將兩個小玩意兒放入兜內,少年進房陪老夫子熱飯菜去了。

晚風習習,屋內的氣氛卻有點微妙。

說好喝一杯的少年和夫子,兩人飲酒,如棋逢對手,此刻已經是放浪不堪。

少的,面紅耳赤,口舌打結。拿一雙浮腫雙眼斜藐老夫子道“老頭子還能飲否?”

“黃口小兒!休的猖狂!還認得吾否?”老夫子披頭散髮,衣不蔽體。

“你乃吾先生!何以不識!”少年腳下不穩站起,手指差點戳到老夫子的臉上。

“嘭”的一聲巨響,老頭子拍案而起,睚眥欲裂,瞪著少年的雙眼看了半晌。

“既然識的為師,為何自八歲起,總也陰奉陽違,恭恭敬敬,卻與為師說話夾槍帶棒!是記恨我當日用戒尺打了汝?”

“吾彼你一臉!”少年破口大罵道,只把個醉醺醺的老夫子罵的愣了又愣。

少年也懶得之乎者也了,直接罵開了。

“當年老子小,你大爺的給我撿了讓別人養!養也就罷了,吳叔雖然少言寡語,卻也言恭行端!對我嚴是嚴了點,可也不曾虧待了我!

那王氏何德何能?老子自小隨吳叔整日出去做工,不曾偷奸耍滑。

她卻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人前給所有人演母慈子孝,背後卻讓我毫無尊嚴可講。我所受的虐待卻不能與任何人講!”

講到此處少年悲憤難忍,已有哽咽之腔。一把扯下自己短衫,卻只見腰腹之下,傷痕累累。

只把個老夫子看的別過了頭。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