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尚者，向來眼紅。

執筆繪人生，彩墨定命格。

空陸之人各司其職，不乏搶奪之事。

我剛成形便被重傷，未得黎照言語點明借筆尚能力擊退，怕是人生未見光明便再入輪迴。

或許真是空陸出“人才”，我與黎照交易，她護我一時，我助她一事。

黎照沒答應，她不過是心血來潮。

我利用她做擋箭牌，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與她相處時日不長，但足以讓我知道令她高興的方法，畢竟拿她當擋箭牌，怪不好的。

黎照喜歡明陸的事，她不知從何處尋來的明陸功法，並不完整，竟真讓她拼拼湊湊編成了一部劍法——名為“無痕”。

因上任筆尚並非正常消亡，筆尚的能力我未能繼承全，也因此一直保持在十歲的模樣。

仰頭看人實在不怎麼舒服，幸在空陸之人並無面貌，以神識辨人。

據黎照所說，明陸人的髮絲並非銀白，而是空陸的顏色。

我對明陸並不感興趣，他們的命格在我手中如流水消逝，最多不過三百歲。

黎照不見，我並未在意，直到某位殺我的人告訴我，我才知道黎照因私自欲過明鏡，未到明陸便就地入牢，被打上了烙印。

罪人烙印唯有神識消亡才會徹底離開魂魄，可一人若是轉世無神識，再轉世為人與豬狗也無差別，不是傻子就是瘋子。

筆尚能力有限，我偷去見黎照，黎照叫我把她珍藏的《明陸九九事》帶來。

我不解，卻也照做。或許是信了黎照時而可靠的一幕，我才一時糊塗。

但凡黎照願意以“系統”身份去往明陸，讓一位明陸人徹底了結心願，或是逼此人心死，她便可以替代此人活在明陸。

她不願，我自也無心勸。

我以神識隨她一同來到明陸。

明陸當真如其名，明亮璀璨。

日月交替，四季輪換。

而空陸……

我倒是明白了黎照為何一心要來到明陸，空陸之人連心都是空的，需借明陸日月點亮。

一到明陸，黎照被當成流民無處樂意接納她，甚至有者欲輕薄。那時我與她皆不懂明陸，一律當是常事，畢竟空陸日日都有人消亡。

我喜歡綿雨天氣，唯有雨氣會隱約染溼我的神識。

黎照遇到了一見傾心的男人，這人便是追梨的父親，烏煥熙。

不打不相識，兩人心意相通僅用了一月的時間。

還是黎照攻勢太強了，把還只是年少出家門遊歷的烏煥熙掌握在手掌之間。

隨後黎照跟烏煥熙到了鯤鵬國。以空陸人的修為水平無人是黎照的對手，當時暫代傅家管理璞玉榜的翁家主收黎照的義女，黎照一改流民身份與烏煥熙順利成婚。

若無翁家主，黎照也無需參加四季會。

空陸的那些人就是靠那些玉牌才尋跡找到黎照……不過翁家的桂花糕確實好吃。

—

烏煥熙的命格受黎照影響，已然極端了，終有一瘋。

—

黎照生了一個男孩，叫烏照春，一瞧這孩子命格便不簡單，他瞧不見我，卻能瞧見黎照如花葉正衰敗之勢。

為此還自挖雙眼給黎照，便是為黎照多苟延殘喘些時日。

我是不理解的，也不理解為何黎照一定要消耗自已的精力去生孩子。

黎照就是黎照，我不會因為你對烏照春好，烏煥熙不也是，他本是孤身斷後生的命格，就算有兒有女也不會如話本里頭一樣寵愛孩子。

我受召喚去了荒土，見到了上任筆尚，準確來說，這位筆尚命格已經和自已取代的明陸人攪和在一塊，成了新人。

直到追梨降生我才重回鯤鵬，皺巴巴的和她哥哥一個樣。

被侍女抱在懷裡像是獸類的幼崽，莫名向我伸出了手。

我忍不住奔向，試圖握住那隻手。

那是我這輩子頭一回感受到的暖意。

我與黎照不過是有緣走在一塊，從未有半分親暱友好的行為。

我沉浸在空心生春的滋味裡，卻看見了追梨的命格。

比烏照春還要，撲朔迷離的命格。可死線卻那般清晰，好似有人刻意展示給我。

與追梨第一面，我就打算為她逆天改命，不惜一切代價。

追梨三歲執劍，跌跌撞撞實在看不過去，我帶著她一遍又一遍練習，烏家人以為她是天才，她也高興——我以為這是好事。

追梨五歲，烏照春沒有覺醒傳承，烏家人將目光鎖定在尚年幼的追梨身上。烏煥熙因娶黎照與家族立下的承諾，逼迫追梨練劍，壓力將她囚禁，她照做，已不見喜色。

我眼下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夠面對那死孩子守護她，夜晚伴她陪她。

黎照漸漸消亡倒床難起，銀髮裸露，烏煥熙陪著她，人也蒼老不少。

我陪著追梨，保護追梨，追梨一併保護受死孩子欺負的烏說箋。

日子實在是太快，黎照撐不住了，為了守護追梨以及烏照春，不能讓空陸人感知到他二人。要麼斂其鋒芒，要麼丟到無法感知之地——無論哪種方法都避免不了消除記憶。

黎照回到牢裡，而我也無法待在明陸，離別前抹去了明陸裡我和黎照的痕跡。給烏煥熙下了暗示，不要讓追梨修為突破過快，便是斂其鋒芒。而烏照春則是到一定時機丟到荒土裡。

追梨七歲，我回到空陸，開始佈局，為提前開啟烏說箋金烏血脈預知的能力，我的一部分神識作為代價交給了天道。

我以“系統”的身到明陸，接近追梨。

我自然無法取代追梨，而追梨心結又與烏說箋有關，我便只能夠簽署滋養交界線的協議，為了她我可以做一切。

對，這對我也有好處，我的修為在明陸不受限制，而她也能夠順利學《善》。

翁家人。

追梨當真是，招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