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頓了頓,揪了揪他的耳朵:“我要是再像以前一樣慣著你,我怕你在監獄裡度過下半生。”
不說別的,就說現在,柳世通都隔三差五地進招待所,屬於大錯誤不犯,小錯誤不斷,每次關個三五天就出來了。
“姐,你放心吧,我以後交代我手底下的那幫兄弟注意一點。”
“我呸。”她又噴射出好幾個西瓜籽,不耐煩地看向身旁糟心的弟弟:“你還有臉說,這個月我都去派出所撈你三次了。”
柳世通也是很委屈,嘴角還沾著西瓜汁,眉眼認真:“姐,我說我是被冤枉的你信嗎?”
“不信,警察吃飽了沒事幹,光冤枉一個人,大街上那麼多人,人家怎麼不抓。”
柳青青聲音有些大,路過的人時不時往這邊扭頭,柳世通臉皮薄:“姐,咱們回家說吧。”
看他臉色紅得有些不正常,柳青青條件反射地往後看。
就見一箇中年婦女,身後跟著一個梳著短麻花辮的年輕女人。
年輕姑娘有點面生,看樣子八成是來走親戚的。
等那姑娘走遠了,柳青青眯著眼看向身後的弟弟:“你喜歡人家?”
柳世通沒說話,但是臉紅得跟西瓜瓤一樣:“她是王嫂的外甥女,今年剛剛十七,叫孫水仙。”
“嘖嘖,真是人如其名。”那姑娘長得白嫩嫩,俏生生,可不就是一株嬌豔欲滴的水仙花,十分惹人憐愛。
這傻弟弟看女人的眼光還挺毒辣。
“姐,你是不是也覺得她好看。”柳世通是對孫水仙一見鍾情,說得通俗一點就是見色起意。
他姐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希望他和孫水仙的事情能得到姐姐的認可,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柳青青。
“切,找物件不能光看人家的長相。”
柳世通受教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張水仙不僅長得好,還會做西瓜醬,可好吃了。”
愛屋及烏,所以他才買了這麼多西瓜。
“找物件不能光看人家的長相,也要看看自己的長相。”柳青青言簡意賅地擊碎弟弟的粉紅色幻想。
柳世通冷哼一聲就上了樓。
捫心自問,其實柳世通長得不錯,俊朗中帶著一絲痞氣,笑起來的時候單側還有個酒窩。
吃虧就吃虧在工作上面。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自己都居無定所,拿什麼來養家餬口。
沒有哪個姑娘願意跟一個混子好。
柳青青嘆了口氣,把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收拾乾淨,也上了樓。
與此同時,王翠花家的燈也亮了。
“小姨,你別忙活了,我不餓。”孫水仙柔柔弱弱地喊了一句。
王翠花已經繫好圍裙,往廚房走:“你坐了一晚上的火車過來,怎麼可能不餓,你先歇著。”
上車餃子,下車面,外甥女最喜歡她做的手擀麵了。
聽到噠噠噠切面條的聲音,孫水仙翻了個大白眼,又是麵條,要是她為了一口麵條,至於大老遠地過來。
她帶的那些山貨,還有乾菜,就值一碗麵條。
憤懣完又開始用貪婪的眼光打量著房間,是個一室一廳的小套間,寬敞明亮。
也不需要燒地鍋,廚房有燃氣罐;也通了自來水,不用費力從井裡打水。
甚至連地上都鋪上了瓷磚,再也不用害怕蟑螂蟲子,大晚上的往耳朵裡鑽。
套用老家人的那句話,王翠花真是掉進福窩窩裡面了。
她靈動而澄澈的眸子,逐漸染上忌妒和貪婪,扭曲而變形。
伴隨著一陣珠簾撞擊聲,王翠花端著面出來了,走動的時候,臉上還有脖子上的肉一顫一顫的。
就這樣的都能嫁給軍人,她憑什麼不可以。
她站起身去端碗,再抬頭的時候又是之前的溫軟可親:“小姨,真是太麻煩你了。”
“害,客氣什麼,你姨夫去首都學習了,下週二才能回來,你在這裡可以多住幾天。”
她們家就一張床,每次孫水仙過來的時候,都把丈夫趕到戰友家去,她和孫水仙住一個屋。
她年輕的時候傷到了身子,比較難懷孕,看待孫水仙就像是看自家閨女一樣。
聽話乖巧又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女孩子誰不喜歡。
“快吃,一會面條放坨了都不好吃了。”
勁道彈牙的手擀麵,大骨頭熬的麵湯,上面還切了好幾片厚厚的牛腱子肉,還燙了兩顆翠綠的小油菜。
孫水仙吃著吃著,就感覺眼前一熱,不是感動,而是憤怒,都是女人,她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段都碾壓王翠花,憑什麼自己不可以。
王翠花看她吃飯吃熱了,還貼心地拿過蒲扇,給她扇風。
“你怎麼哭了?”
“小姨,我想我媽了。”她一頭扎進了王翠花的懷裡,綿軟有彈性,涼涼的,抱著特別舒服,湊近了還能聞到茉莉花香膏的味道。
孫水仙心裡又不平衡了,一小罐子的香膏都要十好幾,自己做夢都不敢想。
“我也想你媽了。”說著說著王翠花就哭了,她姐是生五胎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大的和小的都沒抱住。
想到這件事,就沒法釋懷,孫水仙下面還有幾個妹妹,因為女孩,剛出生沒多久就被送人了。
要不是孫家人非要生男孩,她姐也不會成為大齡產婦,更不會死得那麼早。
“小姨,我沒活路了。”
孫水仙淚眼朦朧地抬頭,唇瓣幾乎被咬破了,“我不能回去,我爹要給我嫁給一個老光棍,就為了一百塊錢的彩禮,那老光棍都能當我爹了,我寧願死也不嫁。”她的語氣裡透前所未有的果決。
王翠花本就是個急脾氣,一聽這話,坐不住了,這就要拿著菜刀,跟孫嫁人幹架。
逼死她姐還不算,現在還想逼死她外甥女,她恨不得把那家人剁吧剁吧餵豬。
看王翠花憤怒得紅了眼眶,孫水仙低著頭,嘴角挑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沒腦子的蠢女人,合該被人當槍使。
“小姨,我想好了,我過幾天就去南方打工,我有手有腳肯定不會把自己餓死。”她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似乎已經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