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落,白雲歸似乎陷入了頓悟狀態,閉上眼不省人事了。
郎月行無奈地看向何子萋:“他暈死過去,那阻隔風雨的天幕怎麼辦?”
何子萋也有些尷尬,她好像有點裝過頭了,“等他醒過來?”
“他醒來也不聽話怎麼辦?”
“那……那就打到他聽話為止?”
郎月行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揮手變出一個卷軸,展開是一張空白的畫卷。
他寥寥幾筆在畫卷上勾勒出一個沒有四肢的人形,隨後凌空在白雲歸身上一點,白雲歸轉瞬消失,與此同時,畫卷上出現了一個與白雲歸一模一樣的人物。
何子萋頗感新奇,看向郎月行:“你帶人趕路一定很方便。”
“這可不是趕路用的,”郎月行將畫卷捲起,從卷軸中拽出一根細繩,將畫卷背在背後,“此乃畫中牢獄,入此畫者,不得動作,不得喘息,周遭白茫茫一片,不見天日。”
何子萋點點頭,但心裡還是覺得這是個帶人趕路或者綁架他人的好東西。
“何姑娘,你方才暈倒,可是進了白雲歸的迷境?”
“嗯,他利用……那個神器,放出來的不同聲音有不同的效果,有控制芥子魂蟲的,有製造幻象的,還有控制藥童的。”
何子萋見郎月行不認識收音機,特地換了個稱呼。
郎月行並沒有在意這一點,“還有藥童?小生方才去察看了,那藥童並不是活人,而是一隻木偶。”
何子萋跟著過去瞅了眼,那藥童已經被郎月行搬到了醫館裡面,孤零零地躺在中央。
細細看去,他閉眼時眼皮和眼眶之間有一條細不可察的分界線,若是扒開他的眼皮,那塊的面板不會收縮,而是收進眼眶裡面,很像現代的洋娃娃。
但摸上去,卻是活人的面板觸感,還是溫熱的。
何子萋小時候就很喜歡玩洋娃娃,頭一回見到這麼模擬的,直接旁若無人地對之上下其手。
經她察看,藥童的四肢各個關節也有這些細微的分割線,下頜雖沒有切割痕跡,但應該是用了種奇特的材料,摸起來比其他地方更有彈性。
郎月行在一旁看著何子萋對著一個昏迷的“男子”動手動腳,莫名覺得有些辣眼睛,默默轉過頭去。
“咳咳,說來,小生還發現了一件奇事。”
“何事?”
“打鬥過程中,小生髮現醫館的土會動,有很多芥子魂蟲都是被塵土捲進地下,不知所蹤。”
何子萋聞言,也想起藥童曾對她撒過一把黃沙,沙子進了她的眼睛,才將她痛醒。
她抬手摸了摸自已的左眼,那血淚印記並未帶到現實,也就是說沒有傷到她本身,那黃沙,就是單純地在幫助他。
何子萋把這件事告訴了郎月行,後者思忖少頃,猜測道:“興許你先前所說沒錯,那守村人已經掌握了神通,但並非水系,而是土系。”
“若不是她,小生也想不出還有誰會出手相助。”
“若是守村人還有意識,要不咱們去村西那邊湖看看?問問她有無去除天幕的辦法?”何子萋提議。
“可以是可以,但……”
郎月行轉過身去,看向緊閉的醫館大門,語氣猶豫,“外面都是前來看病的村民,我們如何出去?”
何子萋也猶豫了:“要不你畫一個白雲歸出來,營造一個他還在的假象?”
“小生倒也沒有那麼神通廣大,”郎月行面露難色。
何子萋餘光忽而一瞥地上的藥童,倏地靈機一動:“你將我畫成這藥童的模樣,然後我出去跟村民說,今日神醫身體不適,讓他們明日再來。”
“如此甚好。”
郎月行彎眉淺笑,抬手間便給何子萋改了樣貌,接著由指向地上的藥童,“那此人——”
“此人就麻煩郎兄為我保管一下啦,”何子萋穿上別人的皮套,耍賴皮更加得心應手,“還有那個放聲音的神器,反正郎兄有神通,就幫我個忙唄?”
看著原本木呆呆的藥童露出如此活靈活現的表情,郎月行不由啞然失笑,低頭將藥童木偶和漏了個大洞的收音機收進另一幅空白畫卷中。
……
此時,畫戟城,城主府。
“爹爹,阿孃,近來女兒夜裡難眠,時常想起從前外出遊歷的日子,不如——”
喬憶南滿臉笑嘻嘻。
喬城主揉了揉眉心,直接打斷她:“國師大人才剛走,你這就要作妖了?最近枳寅國怪事頻發,你出去爹爹不放心。”
“爹爹~我身邊有丫鬟侍衛跟著,她們都能保護我的安全的,還有,爹爹不是常說,女孩家適當出門見見世面也是好的,不必整日侷限於閨閣之中嗎?”
喬憶南等了好幾日,終於等到鬱主失去耐心,率人離開了城主府。
裝裝樣子隔了兩天,她才和喬城主提出想要出城遊歷。
無錯書吧她的手機只剩下不到20%的電量,怕是撐不到她找到充電寶了。
見喬城主仍不願鬆口,喬憶南使出殺手鐧:“若非嫂嫂有孕,哥哥和她每年都會出門遊歷,爹爹可不許偏心。”
喬城主最怕自家閨女說他偏心,他一共就倆孩子,大兒子成家立業早不用他管了,小女兒愛還愛不過來,又怎會偏心呢?
“行了行了,你願意去就去吧,我不說了,”喬城主忍痛割愛般擺擺手,少頃,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那照往年之例,明玉明月貼身侍奉,末瓊隨行保護你們,如何?”
喬憶南不樂意:“雖說往年都是明玉明月跟著,可是如月與女兒情好,這次遊歷,女兒只想帶她一人。”
“只帶一個??”
喬城主只覺天都要塌了,“只帶一個丫鬟,她能照顧好你嗎?她能保護你嗎?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似乎是覺得自已語氣太重,他咳嗽一聲,沉聲道,“你……你把末瓊也帶上吧,她會武功,可以保護你們。”
喬憶南記得末瓊,此人是原主喬心容的眾多丫鬟之一,平日並不在她面前露臉,但存在感始終很強。
其原因有二。
一,這姑娘名字叫末瓊,據說是她自已起的,寓意即為“莫窮”,因為她是個財迷。
二,經由明玉介紹,此女武藝高強,為人高冷,卻願意只在城主府裡當一個小小侍女,是因為喬城主給她的薪水是尋常丫鬟或侍衛的五倍。
喬憶南有次無意中碰見末瓊在院中練劍,那架勢,點、挑、抬腿、翻袖,行雲流水,輕盈如燕,武力值max!
那天之後,喬憶南就開始偷偷留意末瓊,發現這人就是個靠譜的成年女性!
做什麼都很靠譜啊!
如果讓她和自已一起,這程“遊歷”應該會輕鬆不少。
“那就聽爹爹的,讓明玉明月留在家裡,如月和末瓊跟隨女兒吧,”喬憶南心滿意足地笑道。
回到自已的院子,喬憶南先吩咐明玉去收拾行李,接著轉頭對明月道:“明月,你去喚末瓊過來。”
片刻後,一個身姿高挑的黃衣侍女走進屋中。
此女容貌姣好,蛾眉似畫,生了雙嫵媚的柳葉眼,神情卻淡漠毫無魅惑之態,清麗不俗而又冷漠鋒利,既如玉梅入風,又像一柄獨立於高山之巔的劍。
“姑娘,叫奴婢前來有何吩咐?”
“爹爹已經允准,讓你和如月跟隨我一同外出遊歷,”喬憶南衝她友好地笑了笑。
“我已命如月先行出發,你我則三日後啟程,在途中與她會合。時間緊促,你整理好行囊,記得去明月那裡把月錢提前支了。”
末瓊微微一愣,隨即應下:“是。”
姑娘又要出遠門了……
唉,白拿錢不幹活的美好生活就要離她遠去了。
末瓊平靜地回到自已的住所,開啟衣櫃,露出了一排一排的長劍短劍匕首飛鏢暗器銀針毒藥解藥傷藥。
單論體術,全城主府上下,無人能敵她。
她師從生父,四歲習武,十歲出師,十四歲喪父,因無錢葬父,於街頭舞劍賣藝,被畫戟城主看中,成為城主千金的真·帶刀侍女。
甚至在進入城主府之前,她還去富人家應聘過刺客,但因為年齡太小而被婉拒。
可惡,以前父親還在時,她都是能接到單的!
十八般兵器,她最善用劍。
她的父親就是一位劍客,腰間一壺酒,瀟灑入江湖。
父親曾說,劍者,兇險異常,生而為殺,自古常縱橫沙場,稱霸武林,立身立國,行仁仗義。
就是沒說過,劍能賺大錢。
然而在她迄今為止二十年的人生當中,最缺乏的,偏偏就是錢。
貧窮,或許是劍客的宿命。
但,不會是她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