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一個冬天……”
十五年前的一個冬天,大雪紛飛,積雪壓得山間為數不多的樹木吱吱作響,一個少年正在山上砍柴。也不知道他砍了多久了,只見他拎著的木柴只有小小的一捆,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今天的收穫不多。
現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根外挑的乾枯樹枝,枯枝不高且有成年人的胳膊粗壯,他的眼睛裡開始冒光。隨後他便跳起抓住了枯枝,看著枯枝未斷,他便又開始在空中使勁晃動起身子。“咔嚓”一聲枯枝斷了,只是在他落地的時候,他的腳下並不是平整的土壤,而是被枯草掩住的傾斜山坡。只聽見“啊”的一聲就不見了蹤影,最後他滾落在了山底。
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見白雪無情的一次又一次地覆蓋著他的身體。
就在不遠處,一位老翁慢慢地朝著這邊走來,腳步很慢,像是在享受這片白色的世界。他的手中捏著一隻酒葫蘆,時不時朝自已仰著的嘴裡晃上兩晃,就連背上的草帽也跟著晃了起來,也不知道他頭上的是雪花還是白髮。
“白雪白又白,老翁老且衰。白雪嫌翁老,老翁笑雪白。哈哈哈哈……”又是仰頭美美喝了幾口,又是接著幾口。從他的腳步看上去他已有幾分醉意了。現在他已經幾乎走到了這個少年跟前,只是少年幾乎已被白雪覆蓋住了。
“撲通”一聲,只見老翁馬失前蹄——他居然摔倒了,就連酒葫蘆也摔了出去。看著眼前可望而不可即的酒葫蘆,氣得老翁開始在雪地上耍起脾氣,他的手在空中舞蹈,他的腳在地上亂蹬,只是這幾腳下去,他明顯地感覺到了腳底的東西,這讓本來帶有醉意的他清醒了幾分。
他慢慢地拂了一層又一層雪花,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位粗壯的少年,這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孩子?孩子?”他試著去搖晃少年的身體,只是少年雙眼緊閉,沒有絲毫的反應。他又接著試了試少年的頸脈,又試了試少年的呼吸。
“還好,有一口氣。”他取來了自已的酒葫蘆,給少年的嘴唇上輕輕地滴了兩滴,也從身上掏出了藥丸,喂進了少年的嘴裡。
“白髮唯懼生,少年卻怕死。”他拉起少年的胳膊,將他背了起來。他們緩緩地朝著遠處走去,身後的腳印很快就被白雪遮掩了。
他們來到了一處懸崖,懸崖周圍是密密的山林。在懸崖上,可見一間小小的茅屋。
“茅屋雖低,卻有崖高。人雖下位,卻居崖室。走嘍!”他輕輕一躍,同白雪一道,緩緩地落在了茅屋上。
順著屋頂,他又滑落在了茅屋的木棧上。木棧向內,是一個洞屋。
洞屋不大,如普通屋子一樣深淺窄寬。洞屋內,除了石頭的椅子桌子,還有一張石頭床,它們與洞屋連為一體,看不出刻意鑿造一般。洞屋最裡,薄薄的一層枯草上面放著一疙瘩牛肉,牛肉很整,看上去肉質新鮮,也沒有切割或是吃咬的痕跡,大概是拿來不久吧。
“跟你小子說,我這石床除了我,可捨不得任何人睡,你小子有福,就讓你享受享受。”他將少年輕輕地放在了鋪滿枯草的石床上。大概是因為他鋪的枯草夠厚,就在放下少年的瞬間居然發出了“咯吱”的聲響。
“又沒了!”他坐在石凳上沒喝兩口,就見他使勁晃起了酒葫蘆。他將酒葫蘆扔出了洞屋,被木棧邊上的木欄攔了下來。他走到了少年跟前,摸了摸他的額頭,便將自已身上打滿補丁的衣服蓋在了少年身上,只是還沒等他完全蓋上去,自已就開始打起了冷顫。
“衣服雖破,可暖人啊。老了老了。”他隨即抽出了牛肉下面的枯草,牛肉也滾了起來。他朝著洞屋內瞅了瞅,他大概在找可以取暖的東西。
他走向了木棧邊的木欄上,只見他捏住木欄,輕輕一拽,便將木欄折斷了下來。他一股腦將全部的木欄拆了下來,並將它們堆放在了洞屋內。
他又拿起了一根木欄,走向木棧邊緣,只見他縱身一躍,他的身子很輕,像雪花、絨毛,他落在了崖底。
崖底是一條翻滾的河流,即使在這寒冷的冬天,也看不出結冰的痕跡。老翁伸出右掌,朝向河水,河流之中冒出來了一塊方形石塊;老翁再往回一拉,方形石塊來到了老翁的腳下;老翁又向上做出提起的手勢,只見方形石塊像盒子一樣打了開來。
盒子之中,是一大塊奇熱無比的黑色石頭,就連方形石塊盒子的內壁也是通紅通紅的。老翁將木欄搭向黑色石頭,木欄便瞬時燃燒了起來。老翁反著剛才的一系列動作又將方形石塊盒子連帶著黑色石頭送回了水中。
要說攀崖,是比下崖費事一些,他沒有飄飄然般飛向洞屋,而是從崖底開始,每次躍起十步距離的樣子,再落腳到合適的位置。位置的選擇倒不費勁,只要有微微突出的石沿,他都能輕而易舉地站住,可能他習慣了這樣的攀崖方式,只是讓人看得觸目驚心。有時候他是站在石沿上,有時候卻是倒掛在石沿上,他手中的火把也是一會兒旺盛,一會兒近乎熄滅。
現在,他來到洞屋,將手中的火把扔向了先前堆起的柴火之中,漸漸的,它們全部燃燒了起來。洞屋之中除了迎來久違的溫熱,也迎來了久違的光亮。
老翁撿來了酒葫蘆且坐在了火堆旁邊,他又揚起了頭,又晃起了酒葫蘆。葫蘆口的邊緣終於出現了一滴透亮的液體,沒等液體落下,老翁張著大嘴已經直逼液體了,液體也在他的嘴唇上消失了。
“酒呢?”老翁抿著嘴唇,這一次,他沒有再去晃動酒葫蘆,而是閉上一隻眼,用睜著的一隻眼睛看向酒葫蘆的口邊。
“算了算了,沒有就沒有了。”他衝自已發起了脾氣,又將酒葫蘆扔向了木棧。眼看酒葫蘆就要滾向邊緣,他剛要準備去趕,沒想到酒葫蘆自已停了下來。
“真是我的好葫蘆,有酒我聽話,沒酒你聽話,哈哈哈……”他笑了起來。
“咳咳咳……”原來是床上的少年醒了。
“水……水……”老翁見狀,急忙拿來了石桌上的水袋,慢慢地餵了少年幾口,他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你誰?”少年看見眼前出現的滿頭白髮的老翁,著實嚇了一跳,他又連咳了幾聲,差點將剛才老翁喂他的水吐了出來。
“小娃娃不要怕,我算是你的恩人吶。”老翁笑著捋了捋自已的白鬍子,他的神情裡含著幾分溫馨。
“我怎麼會在這裡?”他努力想要想起什麼。
“我是在山……”
“山?”
“你就在山下……”
“山下?”
老翁想要幫他記起,只是每次在他說到中間的時候,總被少年打斷。現在,少年正痛苦地抱頭回憶著。
一些畫面也進入了他的腦海:柴、枯枝,還有自已晃樹的情景,之後發生的一切就空白了。確實,他都昏睡了這麼久,怎麼可能知道在他滾落之後的事情呢?!
少年努力地想要起身,只是全身疼痛得厲害,只能毫無防備地再次倒下,老翁也勸他不要起身,修養一陣為好。
“謝謝你,爺爺!”
“爺爺?我有那麼老嗎?”
少年看著老翁一臉無辜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幾聲,只是笑聲中夾帶著咳嗽的聲音,他疼得捂住了自已的額頭。
“你看你滿頭白髮,不叫你爺爺叫啥?”
“叫我師傅!”
“叫你師傅?可是你很老呀!”
“叫我師傅,我就教你本事!”
“你能有什麼本事?”
“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任何人都願意教的,這是你娃娃的福氣。”
“你能教我砍柴嗎?怎樣才能每天砍很多柴?”
“哈哈哈哈……砍柴,當然能,砍柴我最厲害,你看!”
老翁朝著地上的木欄一拳,幾根木欄瞬間被劈成了兩半。”
“好,那就叫你師傅。”
“哈哈哈哈……規矩就先免了,等你傷好了再拜吧。不過可以先叫師傅聽聽。”
“師傅!”
“好,哈哈哈哈…….”
“師傅,這是哪裡?”
“我們在懸崖上!師傅厲害吧?!你看,那是對面的懸崖。”老翁指著對面的懸崖道。
“師傅,你為什麼要住在懸崖上呢?”
“這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師傅,那你給我講講,徒兒最愛聽故事了。”
“這……”
“反正現在你也沒事,我也砍不了柴,這樣多無聊啊,你講個故事說不定徒兒的傷會好得更快一些呢!”
“哈哈哈哈……好吧好吧,那我就講講。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