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在這樹林中,只有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再沒有其他聲音。
這林間異常潮溼,對於陳希農和楊皓婉他們來說,就像是全身淋了雨一般,從頭頂乃至腳底都是溼的。
當風停下的時候,就可以聽見露水珠子落擊樹葉的聲音,相比山澗泉滴,此聲多了幾分柔軟,少了幾分清脆。
如果不是馬兒累了需要休息,他們二人斷不會選擇在這林中歇腳。
從小到大,很多可怕故事的發生場地都是林間,讓人不得不多了一些顧慮,再說,這林間潮溼無比,完全不適合做北境人的休息地。
顯然,今夜的停駐是專為馬兒的,他們兩人怕是會徹夜不眠。既然無法入睡,那就閉目養神吧。
突然,陳希農睜開了眼睛,沒有轉頭,也沒有其他動作,只是用耳朵專心地聽著周圍的一切,很顯然是他發現了什麼。
楊皓婉和陳希農一樣,他左右轉動著眼珠,似乎很快就會發生什麼了。
“大哥,真的有人啊,您太神了,鼻子比狗還靈。”
“你個狗崽子,說什麼了。”
這群人完全沒有把陳希農和楊皓婉兩人放在眼裡——還沒走到眼前,在他們身後就開始說起話來。當然,陳希農和楊皓婉也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他們動都沒動,只是出門在外,就得時刻保持警惕。
“哎喲,還在那假裝是個人物啊,動都不動,就不怕爺爺從背後一斧劈了你。”眼前出現了五個人,說話的是一位扛著斧子的壯漢,身材高大魁梧,應該是這五人中的頭頭。
“好漢,我們初到此地,如有打擾,這就離開,還望不要為難我們。”陳希農言語雖然柔弱,但可以聽出柔弱中帶有一份“還請好漢識相點”的味道。
“我們也是懂禮數的人,是有打擾,所以我們這才為難你們,才不讓你們離開。哈哈哈哈……”這一聲笑頓時在林間迴盪。
“出門在外,不想與人結仇,還請好漢給我們一次機會。”陳希農依然做出柔弱的神態。
“希農哥,別跟他廢話,看我揍扁他們。”陳希農立刻給楊皓婉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切莫意氣用事。
“哦,這位小哥倒有幾分脾氣,我很欣賞,要不你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好了,你眼前這位‘小娘子’不頂事……”
壯漢話語未完,只見楊皓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經直逼壯漢眼前,腳下生出一圈金色圓環,一拳打在了壯漢的胸部,只聽見壯漢“啊”的一聲便飛了出去。
其餘四人嚇得驚惶失措,連忙跑上去圍住躺在地上的壯漢,“大哥大哥”的叫個不停。陳希農知道,這一拳楊皓婉還是保留了實力。
“我還沒死了。”壯漢摸了摸嘴角,他清楚地看到了手上的血。很顯然,能將他擊倒還能令他吐血,說明這一拳威力十足。他看向陳希農,陳希農依舊還是剛才的神態,看到他看他,還故作歡笑。
此時,那個在他嘴裡所謂的“小娘子”,他除了不敢稱呼“小娘子”外,更不敢輕視了。
“此二人絕非等閒之輩,很明顯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如認個朋友,說不定以後道上還能多一份力量。”
“如果他們再願意將自己的武功傳授於我,豈不美哉,這一拳也就捱得很值。”
壯漢這麼想著,一不留心,嘴角居然揚起了猥瑣的笑意。
他的四位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他們的大哥這是怎麼了,捱了打還面帶微笑,其中一位下意識地準備用手去摸一摸這位壯漢的額頭。
“走開走開。”壯漢起身來到了陳希農和楊皓婉的面前。
“今日在下有眼無珠,冒犯了二位,還請二位英雄切莫怪罪。”壯漢說罷便拱手錶示賠罪。
“無妨,今日我兄弟出手冒失,傷了好漢,也請好漢不要怪罪。”
“我皮糙肉厚,不礙事。”壯漢話音剛落,還是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繼續道:
“哈哈,話說小英雄那拳確實厲害,能把我打成這個樣子,我不得不佩服啊。”
“不敢不敢,好漢謬讚了。”楊皓婉謙虛地道,卻又歪斜著腦袋。
“二位這是要去哪裡,怎麼會在這陰暗潮溼的樹林裡歇腳?我們兄弟的寨子就在不遠處,還望二位賞光,能去舍下歇息。”
看著他們的大哥這般卑躬屈膝了,小弟們還是第一次見,大家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謝謝好漢好意,我們有事在身,耽擱不得,這就趕路了。”很顯然楊皓婉並不願意與其有再多的接觸。
“二位如果是往南去,那豈不是順路,和咱家的寨子同一個方向。”
說到這裡,陳希農和楊皓婉想了想:反正這裡也無法很好地歇息,不如就順水推舟,聽他安排。眼前這位壯漢不知為何干上了打家劫舍的勾當,可從相貌看去並不像是壞人,粗獷中倒是帶有幾分可愛。
“那就走吧。”陳希農讓壯漢帶路。
在壯漢的帶領下,一行人風風火火地來到了寨子前。
“當家的,今天怎麼又是空手而歸啊!您走的時候可說了,不能讓兄弟們繼續喝西北風了,這話還在耳邊響著了,您就空手回來了。”
門口石頭上端坐著的一位少年。
楊皓婉心想:這少年怎敢和他們當家的這麼說話。正在納悶之時,壯漢說話了。
“你個小兔崽了,啥時候餓著你了。”
“反正我是覺得餓著我了。”少年抿著嘴繼續道。
隨後壯漢笑著假裝做出要欺負他的姿勢,他一下子就跑開了,嘴裡還喊著“當家的要打人,當家的要欺負小孩子了……”
“二位見笑了,小娃娃就是愛胡鬧。”
“不礙事,這少年倒是挺招人喜歡的。”陳希農道。
“他呀,不調皮搗蛋就不錯了,哈哈哈哈……”
大家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當家的……怎麼讓一個少年守夜?”陳希農不解地問道。
“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守夜的人,這少年名叫林欽,從小在寨子里長大,在他心裡,當家的是他最親的人,他之所以在這裡守著,說白了,就是為了等當家的回來。”這時候壯漢身邊的一位隨從說話了。
“你看,我這粗人,不知道招呼二位進屋,竟因為自家事讓二位站在門口,實在失禮。二位,趕緊裡面請。”
“當家的請!”
陳希農和壯漢相互客氣之後便進了寨子。
這寨子與其說是寨子,不如說是一個家。院子裡看不到凶神惡煞,也看不見劍刀棍棒。
寨院的左側,隱隱約約可見是一個簡陋的雞圈,因為陳希農他們的到來,可能攪擾了雞們的好覺,都開始“咕咕”起來了。
寨院的右側,大概是個菜園子吧,高高低低的杆子上,隱約可見瓜果蔬菜的黑影。這和硰村的家家戶戶的院子裡一樣,只是寨子裡的菜園看起來很大。
寨門對著的是十來間屋子,這屋子可不是什麼茅草屋,這是實實在在的木頭屋。走近一些,可以清晰地看到門上有牡丹似的花紋,窗子也是格子窗。
壯漢帶著他們來到了正屋門前,正屋看起來並不大。他隨後上前幾步推開了門,請陳希農他們入內。
隨著燭火漸漸亮起,屋內的一切清晰地出現在了陳希農二人的眼前。屋內並沒有床之類的供人睡覺的物件,只有正堂擺了一張木紋粗糙的大長桌,再加上八把椅子。
很顯然,這裡可能是大家商議事情的地方,一個商量事情的地方,自然首先不需要床,其次也不需要多大空間,能容納下商量事情的人即可。
“二位請坐,我去準備點吃的。”
“當家的,不用了。能在這裡歇息已是慶幸,再說現在夜也深了,不必麻煩。”
“哈哈,二位放心,不會麻煩的。平常他們會準備我們夜裡回來的吃喝,我只是去拿就可以。”
眼看著不好再做推辭。他和楊皓婉才明白過來,這間正屋不但可以商量事情,也可以用來吃飯,或許他們平日裡說不定都是邊吃邊說的。
“希農哥,有沒有覺得這寨子和傳說中的寨子不太一樣,這裡給人的感覺挺舒服的。”“是啊,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時候壯漢端著菜和酒走了進來,緩緩地放在了桌子上。一眼看去,三個菜居然全是素菜!陳希農和楊皓婉心裡犯起了嘀咕:雖說這素菜對於他倆來說已是美味,可在大家的說法裡,山寨裡的人應該都是大魚大肉再配上美酒啊。
“唉,山寨日子不好過,只能以這簡單素菜加上劣酒招呼二位了,還望不要嫌棄,明天天一亮我就殺兩隻雞,讓二位好好吃吃。”
“當家的謙虛了,這菜這酒在我看來勝過那些高門大戶家的宴席了。今日我們兄弟路過此地,得此款待,已是心滿意足。”
“哈哈哈,痛快。”壯漢說罷便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陳希農知道,壯漢之所以不等他斟滿再碰杯而飲,是打消他心裡可能存在的顧慮。
“我們兄弟敬當家的一杯。”陳希農和楊皓婉也是一飲而盡。
這一杯酒下肚,二人頓覺喉嚨苦辣,這酒實在太烈了!不過,隨著烈酒的苦辣,疲乏倒是一掃而光了。
“二位以後不要再叫我什麼‘當家的’了,就叫我牛運吧。”
“牛運?哈哈哈哈……,今天你就運氣不好,哈哈哈哈……,要不我還是叫你‘當家的’吧。”楊皓婉對於牛運這個名字顯得很是不可思議。
“……”牛運一時語塞 ,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傻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