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幸福的日子,眨眼就過了七天。
這日,又到了該去醫館抓藥的日子。
王金枝把仨小子讓小老太太顧著,拿著錢揹著娃,帶著老父親坐上自家馬車就去了鎮上。
路過一家布莊時,她喊停了車。
囑咐大哥把父親帶去醫館,自己則進了布莊,打算買兩尺粗布給家裡的小子和閨女做兩身衣裳。
沒想到,一進去,就被什麼東西蓋了一頭一臉。
“瞧瞧你們這都是什麼破爛玩意!我家大奶奶看過以後,氣得差點昏死過去!李掌櫃你要不想做我們徐府的買賣,你大可直接說出來啊!何必陽奉陰違的拿這些破爛來氣人呢!”
王金枝把蓋頭上的東西揭開,這才看清那櫃檯前,一個身著細布襖子,頭戴珠花的秀麗女子,正指著布莊掌櫃的鼻子罵呢。
“玲兒姑娘說的是,莫要氣壞了姑娘身子。只是……這大氅真是我這繡坊最好的繡娘繡制而成!姑娘細看這氅衣上的仙鶴,遠觀十里鎮絕不會有再好的了不是?”掌櫃的一臉委屈。
“這麼說,是我刁難你是嗎?”
面前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之時,林逃逃滿腦子就五個字:仙鶴紋氅衣。
【徐府啊!十里鎮最最最最大的金主!】
聽得小奶音的王金枝,這才細細打量起手裡的大氅。
不自覺的道了句:“這……確實有仙鶴,也確實是氅衣。只是,這位姑娘要的應該不是繡上幾隻仙鶴,而是隱喻將其著身有如仙鶴輕盈動人。”
“聽聽!李掌櫃你好好聽聽!連一個旁人都聽得明白的事,到了你這裡,怎麼就那麼難?還說我刁難你!我怎麼覺著,是你在為難我呢!
秋收將至,徐掌櫃若是誤了大奶奶的事兒,你這錦繡坊也別想在十里鎮做下去了!”
說罷,那姑娘甩手而去。
反觀櫃檯前的掌櫃,一臉愁雲慘霧,斜靠在那裡。兩眼空洞得好似丟了魂似的。
王金枝想起閨女心聲所言,看著手裡的大氅,繡坊她是知道的。
裡面幾乎都是女子,以手上的繡活和織布手藝謀生。
這也是為數不多的,女子能謀生的地方。
只是像十里鎮這種邊陲小鎮,手上繡活好的女人並不多。
但是繡坊也有繡坊的規矩。
聽聞在繡坊謀生的女子,除了自己能進出外,即便是嬰兒也是不許帶進去的。
那逃逃……她捨不得丟下寶貝閨女。
把手上的大氅疊好放到櫃檯上,她正要轉身去挑粗麻布,就聽這掌櫃的喊了她一聲。
“娘子,可有功夫坐下說兩句?”掌櫃的搓著手,笑得燦爛。
剛坐下,就有夥計端來的茶水。
活了這麼些年,她只知道酒樓有喝茶的廂房。
這還是頭回知道布莊里居然也有喝茶的廂房。
看著手邊精緻的白瓷茶盞,她都不敢上手去碰。
生怕一不小心給摔了,自己都賠不起。
“方才聽聞娘子所言,娘子是精通繡藝啊?還是擅長織錦?”
“都、懂一些。”她沒底氣。
那些夢裡面學來的手藝,她還從沒有醒著的時候用過。
這不,正想扯了布驗證一下,就遇上這事了。
“不知娘子在哪家布莊謀生?”掌櫃的又問。
“不、不曾在布莊謀生。只是跟家中老人習得一二。”
掌櫃的臉一下就垮了。前一刻還上揚的嘴角,這會兒子也耷拉下來。
【親孃唉!你別怯場啊!這可送到眼前的好機會哇!抓住,一定要抓住!】林逃逃看得激動,不由的在心裡加油打氣。
王金枝聽得真切,可她自知,進了繡坊便要放棄陪伴閨女成長。
常言只道男人不易。誰又知道生為母親的女人想要生存,則更難!
“娘子,我就問你這仙鶴紋大氅你可繡得出來?”李掌櫃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繡過。”
啪一下,掌櫃的嘴角直接都揚到耳朵根去了。
要知道,繡得出來和繡過別看只有一字之差,實則差了十萬八千里去了!
“不知娘子可看得上錦繡坊?只要能繡出徐府滿意的仙鶴紋大氅,要多少月銀娘子直管開口!”
李掌櫃見桌上的茶碗都沒被動過,立馬嚴陣以待起來。
打量眼前的母女二人,別看二人一身粗布麻衣,可直覺告訴他,此女絕非等閒之輩。
畢竟能繡出他都沒見過的東西,又僅憑茶香便知碗中茶湯品質。
這樣的女人,絕非出自普通人家!
當真是與人為善,終得善果啊!這指定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為他送來消災解難的救星了!
他當即叫來夥計,吩咐道:“什麼茶都敢拿來招待娘子的嗎?去!把我那隻玉製茶碗取來,沏最好的雨前茶來。”
夥計立馬就把茶碗收了去。從她腳邊過去的時候,腰彎得格外的低。
王金枝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差點起身與那夥計彎腰行禮。
趴在肩上的林逃逃看得著急,心裡不由直道【娘你慌什麼呀!誰還沒個第一次呢!你就看不出這掌櫃的把你當救命稻草了嗎?】
【也是。在十里鎮得罪了徐家的話,別說做買賣了。只怕是連要飯都活不下去。若是得了繡坊的活,日後就是能自己掙錢吃飯的人了。】
聽得小奶音,王金枝心跳極快。
還記得小時候從布莊門前經過,最是佩服那些繡娘能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過日子了。
“可是掌櫃的,你也看到了,我還有這麼小的娃。繡坊的規矩……”
“規矩?哪來的規矩?沒有規矩!不不不,只要你願意留在錦繡坊,你便是錦繡坊的規矩。”
唉?王金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掌櫃的,我的意思是,我閨女不能離開我。”
“當然了!這麼小的娃,怎麼離得開娘呢!娘子放心,為了方便娘子照顧孩子,我會為娘子單獨準備一間繡房。
還有,為了不耽誤時間,我還可以為娘子備上個婆子。既能替娘子看顧孩子,又能侍候好娘子,以便娘子能一心一意趕製這仙鶴紋氅衣。”
此時,王金枝直接愣在了當場。
原來小時候父親所言,有本事的人走到哪裡都會受人尊重,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