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枝打量著眼前的笑臉盈盈婦人,雖說幾年沒怎麼照面,模樣雖變倒也認得出來。
這是她堂嫂姚氏。
以前父親和兄長打回獵物,她都是第一個上門的。
每回不是說家中老人想吃一口肉,就說她家小娃饞肉饞得神情恍惚,抱著門柱子當做臘排骨啃。
爹孃心善,都會給上一小塊。
“堂嫂真會說笑,方才見你,還以為你家誰又想吃肉,跑我家這來裝可憐來了呢。沒想到,以前總是跑來我家哭哭啼啼裝窮賣慘的堂嫂,居然還有個做糖人買賣的妹夫。”
估計是沒想到我會不給她好臉色,姚氏臉上的笑僵在那裡。
半晌,耷拉著個臉不悅道:“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金枝你這麼一把年紀了,怎麼還不懂人情世故呢!”
她娘可是一點不帶客氣的,直接把那個小得可憐的小糖人,塞回姚氏手裡。轉身過去開了院門。
“堂嫂吃了我家這麼多年的肉,也沒見你想著拿點什麼上門道個謝。你這小糖人這麼金貴,我家可要不起。請回吧,下回啊,沒事別來,有事更別來!
省得讓你費盡心機的佔我家便宜!我家也能清清靜靜過日子。
姚氏一扭頭,反倒向阿婆撒起潑來。
“三嬸三叔,你們這麼好的人,咋就養出這麼個不懂事的閨女來呢!血脈親情就是要相互幫助同謀生存之道的呀!今兒這事若換做別人,咱兩家這同枝血脈的情分,指定就因她壞了不是?
不過你們放心,我知道金枝是心情不好,並沒有故意掃我臉面的意思。沒事,我是她嫂子,讓著她點就是。不過我妹子的事……”
【好厲害的女人!故做大方的同時,還拿破壞情親的大帽子扣在阿婆阿公頭上。明明就是個斤斤計較的小人,還故作大肚的樣子。真是火大!】
林逃逃心裡剛吐槽完,自家孃親就笑出了聲。
“嫁個男人,就把自己姓什麼都忘了?一個姓姚的,跟我們老王家算哪門子的同枝血脈?還有臉站達說什麼同枝血脈的情份!
當初我爹要錢救命的時候,咋沒見你念及同枝血脈出手幫襯一下呢!”
“你、金枝,你……”她指著孃的手一甩,轉頭跑去阿婆面前委屈道:“三嬸,瞧瞧金枝說的這都是什麼話啊!她都把我說成什麼人了!”
裝模作樣委屈低泣的姚氏,故作抹淚的拿袖子沾了沾眼角。
光看那假模假樣的動作,林逃逃就氣得兩個腮幫子鼓得高高得。要不是自己這弱小身體還身不由己,她早衝上去撓花姚氏那張茶裡茶氣的臉了。
阿婆不緊不慢的拍著姚氏的肩,衝娘說道:“金枝你這丫頭也真的!明知道你堂嫂耳聾眼瞎,像你方才那樣轉著彎說話,她哪裡聽得懂?”
姚氏像嘴裡塞了個鴨蛋似的,張著嘴愣在那裡。本就外凸的眼珠子,差點就瞪出眼眶了。
那幅是不是我聽錯了的自我懷疑表情,簡直不要太好笑。
“三、三嬸?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現在立刻馬上從我家滾出去!不然,老孃可就對你不客氣了!”阿婆一把薅住姚氏的頭髮,扯著就往院門走去。
姚氏發出殺豬般的叫聲,下一刻,整個人就被扯飛出去。
“嘻嘻嘻。”林逃逃一個沒忍住,直接拍起手來。
【打臉極品親戚,還得看阿婆啊!太褲辣!】她在心裡大喊。
“你們還不走?難不成,還要我像扔姚氏一樣,把你們一個個都扔出去?”
話一出口,七八個婆子爭先恐後的衝出門去。
跑在最前頭的婆子,兩個小短腿都掄出重影了。好似稍晚一刻,小命都得交代在這裡似的。
看著逃跑的背影,王金枝直接在門外大聲道:“以後,你們誰再敢上門糾纏我爹孃,我就不會嘴下留情了!”
一片寂靜中,她砰的一聲將門關嚴。
阿婆衝娘豎起拇指:“以後不必再為我們委屈自己。就像你說的,咱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好就行。”
至此後,王家小院終於過上了安寧的日子。
就連娘和舅舅們上山下地,也再沒有居心叵測的人上來糾纏。
又一個月過去,阿爺腿上割去腐肉時留下的坑窪,也幾乎長平。
只是那新長出來的粉色新肉上,猙獰扭曲的疤痕有些嚇人。
“逃逃怕不怕呀?”阿爺揉了揉她的頭頂。
林逃逃仰頭,甜甜一笑。
三哥林秋收也學著阿爺的樣子,揉著她的頭。
眼下田裡的稻子再有個把月就能割了,可稻子長得好,那討厭的雜草長勢更好,還有那些蟲子們也一直沒有消停過。
所以除了不能動的,和動比不動更礙事的,都被留在了家裡。
阿爺的腿傷也在積極治療下,日漸康復。
原本粗礦的鄉野老漢,在面對她時,總是夾著嗓子說最溫柔的話。寬大粗糙的手掌,每回觸碰她都格外小心。
彷彿她是個瓷娃娃,力道稍重就會碎掉似的。
夕陽西下,娘和舅舅們踩著點回來。
一進門,大舅舅就迫不及待的過來抱她。每回都把她舉得高高的,圍著院子轉一圈。
嘴裡還學著大馬喘氣的聲音逗她樂。
作為新晉奶糰子的林逃逃,自然要配合的發出歡快的笑聲。然後亮晶晶的口水就順著嘴角淌,浸溼衣裳不說,偶爾還會滴到大舅舅頭上。
雖說她心裡有些彆扭,可身體卻格外誠實。從一開始嘻嘻的笑,到後來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好在每回到了這個時候,三哥就伸出援手:“大舅舅,秋收也要玩。”
“好勒!咱們秋收也要騎大馬。”
然後大舅舅就會把她給二舅舅抱,然後馱著三哥追著她和二舅舅跑。
很多時候,大哥也會參與進來。
然後……你就會看到三個大傻子馱著三個小傻子玩得不亦樂乎。
要說,開心確實開心,但煩惱也不少啊!
而這煩惱的源頭就是舅舅們太多,也不見得都是好事。
這不,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馱著他們兄妹玩過後,另外幾個舅舅們要玩。
於是她只能無聲且被迫的騎大馬舉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