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步漸進。
隱隱有低沉的囈語聲迴盪在耳畔。
愈發深入,囈語聲也越發明顯,直至我能聽清楚具體內容。
“因……因斯萊爾……因斯萊爾……因斯萊爾……因斯萊爾……因斯萊爾……因斯萊爾!”
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調反覆交替,一種仁愛,一種殘暴。
因斯萊爾,是一個人的人名嗎?還是一個地方的名字呢?
但來不及多想,隨著耳畔不明低語的內容逐漸澄明,大腦彷彿要被壓縮至一點。
痛!思維裡的絲絲線線彷彿被糾纏在一起打上了死結,頭痛欲裂
我本以為這是大家都有的正常現象,卻發現整條昏暗過廊內,僅僅有我一人捂著疼痛無比的頭舉步維艱。
意識也漸漸模糊,帶來的是五感的逐步消失。
我努力地快速擺頭試圖恢復清醒,但引人墮落的低語聲讓我無法良好的控制住自己。
身子猛地踉蹌一步,眼角垂下,抬頭望見了漸行漸遠的人群。
眼前忽的蒙上了層層絢麗通透的色彩,將原本晦暗的長廊席捲。
難道這就是昏厥或是死亡的前兆?我還不想死啊!別啊別啊!我想再看見姜冉一面啊!
為了苟全性命,我連忙眨動著眼睛,好像起了一點效果。
面前的色彩化作零碎的光點逐漸四散,但是先前晦暗的長廊並未重新出現在眼前。
彩色的光點重新匯聚,下一瞬,我置身於一片廣袤無垠的曠野之中。
怔怔地呆立了好久,我回過神來,觀察著面前悄然出現的幻境。
凝眸遠望,顆顆流星滑過清澈無色的天穹,為萬籟俱寂的長夜染上點點光彩。
清風撩撥得芒草左右搖曳,然後如少女般害羞地遁去遠方。
本就潮溼的空氣更加潮溼,盪漾出綿延數里的冰涼。
身旁是一棵高聳入雲的銀杏,樹枝往四周高居的天空肆無忌憚的生長,飄搖而落的金黃杏葉遮擋住天空。
餘光一時沒有留意,身側突然綻放出一片絢麗。
無盡的星光隨風傾洩而來,面前是一位容貌俊朗、眸子裡透露著淡淡憂傷的青年。
滿頭白髮飄動,青年的嘴唇微微翕動,看他的額間冒出點點細汗,似乎在訴說著什麼重要之事。
不過我什麼也聽不清。
大腦的擠壓感略有緩解,耳畔空留尖銳的響鳴聲。
我想要堵住耳朵以此來減弱這令人發狂的響鳴聲,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熟悉的低語聲再次迴響。
“因斯萊爾,因斯萊爾,因斯萊爾!”
“快跑,快跑,快跑啊,它要來了!”
青年似乎也在吶喊著什麼,哪怕我無法聽清內容,卻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焦急。
透過口型判斷,白髮青年似乎在訴說著與低語聲一致的內容。
就在我手足無措之時,身體的桎梏毫無預兆地突然解開,能夠自由移動了!
回想起那神秘的低語聲,我憑藉著直覺轉身狂奔向流星垂落的遠方。
但沒跑幾步,身體卻不得不僵持在原地。
根本來不及反應,一柄雕刻著六芒星的秘銀小刀穿刺過我的心臟,接著掉落在草地上。
我低下頭,解血從胸腔汩汩流出,胸前的衣襟染上鮮紅,心跳也漸漸遲緩,直至失去活力。
心臟傳來刀刃刺穿的痛感,反饋到大腦中,無比清晰。
我強忍著滔天痛意,剋制住想要慘叫的慾望,轉過頭想看清小刀的主人,以此來確認兇手。
但來不及了,轉頭的剎那間,漆黑的不可名狀之物如潮水般湧入大腦。
同時也遮蔽了我的視覺。
這次並未帶來劇痛,只不過,意識卻漸漸脫離了這具身體。
我搖晃在天空之上,只能望見倒在地上的“我”的屍體。
低語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句飽含悔恨與悲傷的呢喃迴盪在空中。
“對不起。”
光影悄然變幻,漆黑長廊重新顯現在眼前,出口處的光亮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我卻再無多餘的精力去追向光明瞭。
疼痛並沒有隨著幻境消失,反而如同印記一樣銘刻在大腦中。
我不敢回憶,一旦憶起剛剛的幻境,刻骨銘心的痛苦便會再次吞噬我的大腦。
前方已不見人影,只能看見出口處熙熙攘攘,虛無縹緲的人群。
步履已是蹣跚,我不甚跌倒在了地上。
冰涼的觸感讓我早已停滯的思維再度恢復運轉。
我還沒有做好一生就這麼結束的準備,我還有想見的人,想做的事,想過的生活!可不能就這麼結束啊!
我一定要逃出去!
沒有著力點,我只能艱難地匍行著。
我想要張口求救,但莫大的痛苦只允許我發出輕微到根本聽不見的呼喊聲。
細汗不斷從額頭冒出,手臂也因摩擦變得血跡斑斑。
爬行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大腦處的刺痛感也隨著身體的虛弱更加強烈。
好昏,我要失去意識了嗎?
這是為什麼,好痛,頭好痛!我又要死掉了?不要,我不想死啊!為什麼沒有力氣了,可惡啊!
我妄想憑藉著求生的信念再次往前挪動一點距離,我想要再次嘗試吶喊出聲。
可惜無濟於事。
在認識到這個無奈的事實後,我用盡最後一點精力,抬起頭,將昏厥前的最後一眼投向光明。
………
“滴滴滴,藥物注入完畢,患者已恢復清醒,資料記錄成功。”
我猛然驚醒,我靠,這是在哪兒?之前我不是在走廊裡嗎?咦,頭痛感消失了!
我不敢相信確認似的撫摸著額頭,手指冰涼的彷彿有清水流過指尖。
身上蓋著一層潔白的薄被,我先前的外套整齊地疊放在床邊的椅子上。
我這是,在病房?
指尖向右探去,太陽穴處貼合著兩片小貼片,連線著一旁的醫學儀器。
儀器上的螢幕裡記錄了無數我看不懂的資料,但最為顯眼的是左上角的兩個大字——存活。
我將貼片取下,掀開被子,習以為常的觀察起了四周。
右手邊坐落著一個小木櫃,木櫃上擺放著雜七雜八的藥物,而對醫學毫無基礎我自然是不懂這些藥品的名字以及功效了。
跟隨著白的發亮的牆面,拐過牆角,正前方是一面大熒幕,正播放著新聞時事,不過開了靜音。
望向熒幕上呈現的時間,11:04分,心不知為何安定了下來。
窗邊,金黃色杏葉接天連葉,遮蔽住了整個晴空。
哎,怎麼有個女人趴在窗戶那,她是誰,為什麼在這裡,是在看風景嗎?
我凝神看去,靠在窗邊的女人穿著第一中學藍白相間的秋季校服,腳上套著一雙小白鞋。
兩條白皙光潔的手臂交叉而掛,此刻正搖搖晃晃在窗邊。
如瀑般的長髮垂落在肩頭,本應是極好的髮質,但並沒有好好打理,顯得凌亂無比。
纖細修長的脖頸在絲絲縷縷中半遮半掩。
體格很瘦,第一中學的秋季校服套在她身上顯得寬鬆無比,足足大了好幾圈。
身高大概比我只矮半個頭,在女生中算得上是平均的水準。
營養不良的宅女?第一中學有這個人嗎?
不僅如此,哪怕只是背影,但見到她的一瞬間,久違的平靜的心靈深深震顫了一下。
儘管短暫,卻令我惶恐而又驚訝。
虛無縹緲的記憶遠處久久佇立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像樹根一般蜿蜒曲折的紮根在記憶裡。
直至此刻,混亂的影子漸漸的與眼前之人重合。
懷著滿腔疑問,我忍不住開口。
“那個,請問一下,你是第一中學的學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