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相勻回京,還沒來得及寒暄的老皇帝都從慈塵那裡得知,國師閉關了。
閉關好啊,這說明國師找回的東西確實是好東西啊!
國師好了大雍不就好了嗎。
老皇帝立馬下了命令,國師出關前任何人不得去朝寧殿打擾。
而國師在商州一行,也隨著朱平臺這個商人四處奔波,漸漸傳播出去。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奪嫡之爭愈發猛烈,隨著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八皇子,十一皇子的陸續出局,七皇子最終也獲罪被送去守皇陵了。
九皇子與十皇子的爭鬥日日不休,也有心細的人發現了,那個看起來就不怎麼行的六皇子趙恆竟然還在。
十皇子趙爍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他根本沒有辦法分心去對付他,趙析就跟條瘋狗一樣死死咬著他,稍有不慎便行差踏錯。
趙爍有些後悔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早早動趙析的,雖然除掉了袁家和趙實那個蠢貨,但趙析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應該先把趙恆先除了,再來對付趙析這個難纏的傢伙。
這個趙恆,是想等他和趙析鬥得兩敗俱傷,再來坐收漁翁之利,想得美!
正被趙析堵住威脅不許插手兩人之事的趙恆: ? ? ?
趙析對趙爍的執著趙恆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同時心頭也鬆了口氣。
但凡這兩人其中一個騰出手收拾他,他便不得不暴露那些還沒有徹底站在他這邊的大臣了,到那時,他要面對的就是趙析和趙爍的合圍了。
還好,趙爍還撐到了現在,和趙析打起了擂臺。
然而能撐到現在的皇子又豈是愚笨之人。
趙析在他身上並未討到好處,趙爍也不能對他怎麼樣,不為別的,就為老皇帝毫不掩飾的偏心,在這場局中趙爍就已然落了下風。
最後,趙爍因意圖謀反,覬覦帝位等罪名,被賜自盡。
朝堂之上,只剩下了九皇子趙析,以及六皇子趙恆。
觀德殿。
趙析一言不發,熟練的點茶,老皇帝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的動作,一時間出了神,還是被趙析喊回了思緒。
老皇帝接過趙析手中的茶碗,喝了一口,只覺得味道大不如從前了。
“析兒,你的手藝生疏了。”
“兒臣很久沒有點茶了。”
回應他的是趙析沉穩的聲音,老皇帝定定的看著他的臉,不自覺的伸手落在了他的發頂。
趙析的身子不自覺的僵了僵,好像意識到對面的人是自己的父親,這才緩緩放鬆。
“析兒,你想當皇帝嗎。”
趙析沒有回答,老皇帝卻收回了手靠在椅背上,目光遙遙不知望向何處,自顧自說道
“我的兒子中,你是最像我的。
我既想把最好的都給你,又怕你在這個位置上如我一般被人謀求算計,所以我一直在猶豫。
滁州案,我為了保你,舍了袁家和二哥兒。如今,我為了保你,舍了爍哥兒,於他們而言,我卻不是個好父親。”
“析兒,你想當皇帝嗎?”
趙析依舊沒有回答,卻站起了身,走到他對面,跪地叩首。
老皇帝的手顫了顫,重重的闔上眼,擺了擺手。
“退下吧。”
朝堂上的風波不斷,然而,身處高位之人還沒有發現,大雍已經幾月未見雨水了。
酷暑之下,有經驗的老農已發覺事情不對勁,河水水位開始不正常的下降,太陽如同潑了油的火球,一日比一日更烈,田裡的莊稼垂了腦袋,漸漸失去了顏色。
難道要發天災?
老農不敢這麼想,也不得不這麼想。
天災對於他們這些百姓來說就是要命的事,沒有糧食,沒有水源,物價瘋漲,每一樣都打擊著百姓的心。
大雍上一次發天災有近四十年了,連帶著老皇帝都開始愁眉苦臉的,難道他和他爹一樣,走之前還得發一次天災?
隨著各地告急的摺子遞了上來,身處高位的人終於意識到,要變天了。
好在老皇帝並不是一個昏君,朝堂也沒有那麼多不知好歹的昏臣,一道令下,減免賦稅,修建水利,各州府皆做好安撫災民開倉放糧的準備。
老皇帝又大手一撥,國庫私庫,臣子的褲腰帶,紛紛被扒了個乾淨。
一散了朝,老皇帝便朝著朝寧殿而去。
朝寧殿中現在只剩慈塵一個人還在這裡,日常打掃都是他親自來的,不知是不是李相勻在此地的原因,老皇帝覺得這兒總比別的地方涼快許多。
“參見陛下。”
老皇帝擺了擺手,隨意拉了個凳子坐下,他兩鬢早已發白,坐著的時候身子都有些佝僂。
這些年,貴妃先去了,緊接著皇后也去了,他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剩下析兒和那幾個了,老皇帝想著想著便嘆起了氣,又開口問道
“國師閉關前,沒有說什麼時候出關嗎?”
慈塵搖了搖頭說道,“國師只道,若參悟秘文,他自會出關。”
老皇帝聽了也不再多問,走出大殿,抬頭望天。
天際萬里無雲,只有一方熾熱的太陽高高懸掛,侵蝕著天地間的生息。
老皇帝如今只盼著,國師能夠儘快出關。
這場大旱,會死很多人。
隨著大旱的持續,災民的情況越發嚴重起來,有條件的早早舉家搬遷,沒條件的守在四分五裂的土地上,最後活活餓死。
此時商州地段,也不比其他州府好太多。
作為大雍四大關隘之一,無數郡縣村鎮災民湧入,黃適忙得腳不沾地,朱平臺也慷慨的沒有捂住自己的小金庫。
然而並不是所有商人都願意拿出點東西來。
說白了,天災,災的是那些平頭百姓,他們這些商人,不趁著這個時候大撈一筆橫財就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長街盡頭是王家商鋪,所售米糧之價一日比一日高,到了今日,竟然已漲到一兩銀子一斗米的天價!
朱平臺久久望著王家商鋪的方向,不斷有災民被趕出來,要麼捧著小小的一斗米,小心翼翼地生怕掉了一粒。
他沉默良久,直到身後有人叫他。
“黃兄。”
“唉。”黃適摘下帽子,滿頭大汗,嘴唇發乾,桌上的壺早已見底,他擦著汗一邊說道,“這場災不知要持續多久,顯安郡那邊已經撐不住了。”
“朝廷不是撥了賑災款嗎?”
“是啊,整整一億兩白銀。”黃適打著扇說道“可大雍多少州府?多少郡縣,再從上面到下面,這筆錢能撐多久?”
“咱們的陛下該著急得睡不著嘍。”
黃適說完閉上眼,往躺椅上縮了縮。
外頭有人來敲門,朱平臺應了一聲,來人是他家裡的管事,說一切都收拾好了。
聽到這話的黃適一骨碌爬了起來,“朱老弟,你要走?”
“我不走啊。”朱平臺搖了搖頭,憨厚的面容顯得有些迷茫,又道
“黃老哥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我當然不會在這時棄了商州而去,我是將月兒送去京都,為人父母,怎麼捨得讓子女一同受苦。”
“送去京都?”
朱平臺點了點頭,語氣帶著敬畏尊崇說道:“如此天災,只有國師大人能救我大雍子民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朝廷都沒有請出國師,但國師當初,既然能將我等從惡賊手中救出,必不會袖手旁觀看我大雍子民受這等苦楚!”
他說得字字鏗鏘,兩隻眼睛亮得像黑夜裡兩盞明晃晃燈籠,一隻手還攥成拳頭狠狠的得錘了下桌子。
黃適看著他一副無腦崇拜的模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而他的女兒朱溪月,在前往京都的路途中,也不斷遊說起了途中所遇到的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字字鏗鏘,和朱平臺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們大雍朝有國師大人庇佑,國師大人出手必能解決天災!”
“可這天都旱這麼久了,國師要有辦法不早就出手了嗎?”有人不解問道。
“國師大人金尊玉貴,有沒有可能,國師大人並不知曉如今的天災。”朱溪月語氣深沉,“所以,我們要前往京都!告訴國師大人!請他出手!”
眾人恍然大悟。
這樣一股奔著國師而來的力量自商州開始逐漸擴大,趙析看著桌案前的情報,冷峻的面容不知在思索什麼,好半晌,身旁的人才聽到了他的聲音。
“去,把國師的事蹟宣揚出去。”
所謂國師的事蹟,不過是將當初小道士招搖撞騙的事蹟加以修飾,誇大說辭,再添些神異,加上這些事主自己站了出來,一個勁兒的吹噓國師仙法高深,乃是真仙人轉世。
一時間,趕往京都的隊伍除了商州一條線,四面八方的州府都行動了起來。
而國師本人,正在系統空間內和統子狐逛著商城。
“御風符?持續十分鐘,什麼!一百心願值!太貴了!不要!”
“漂浮咒,五十心願值,可以,這個不錯。”
“幻形符...什麼! ! !五百心願值! ! ! 怎麼不直接去搶 ! ! !”
李相勻拎住尖叫狐狸命運的後脖頸,扔到一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一連串的購買下來。
統子感受到心願值飛速的流逝,仰著腦袋,兩串眼淚直直淌了下來,伸出爪子捂住心口。
它的心願值! ! !它的錢 ! ! !
敗家宿主! ! !
看著心願值最終停在一個不怎麼好看的數字,統子的心拔涼拔涼的。
什麼叫一夜就快回到解放前,這就叫一夜回到解放前!不行!它得捂緊褲兜!絕不能讓宿主再這麼隨意揮霍了!
慈塵正靠在柱子上打瞌睡,只覺得一陣涼風吹過脖子,冷得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哪兒來的風?
他正疑惑,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陛下在何處?”
聲音清冷寡淡,驀然拉回慈塵的心緒,他猛地轉身,卻見禁閉的殿門大開,熟悉的身影自殿內緩緩走出。
那人同以前一樣,卻又有些不一樣了,慈塵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硬要說上來,就是現在的國師讓他覺得,他隨時都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國師大人!”慈塵激動得話都有些說不清,“陛下,陛下在勤政殿召見諸臣,奴才這就去稟告陛下!”
國師出關了!
這樣的訊息如一趟驚雷炸入枯寂的皇城,老皇帝一聽訊息,根本顧不得面前的大臣,現在走兩步都喘氣的人硬是一路跑著到了朝寧殿。
“陛下!陛下注意龍體啊!”
身後一長串大臣宮人跟著長跑,卻見他們的皇帝呆呆的站在朝寧殿外,一襲白衣的青年緩步走出大殿,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人。
老皇帝嘴唇嚅嚅,蒼老的面容此刻卻是什麼表情也沒有,下一刻,老皇帝直直跪下,一身龍袍沾滿塵埃,發白的腦袋深深叩在地上。
“求國師,救我大雍。”
“求國師,救我大雍。”
看見那張沒有毫變化的臉,哪裡還有人不明白,大臣宮人齊齊跪了一地,而那人只微微抬了抬手,一股力量將眾人帶起,李相勻親自上前,將老皇帝攙扶起來。
“陛下言重。吾自當盡力而為。”
祭天儀式?不,是召雨儀式。
國師召雨的訊息在老皇帝以及多方勢力刻意的宣揚下,不消兩日便傳遍了大雍。
李相勻端坐殿內,身邊仍只有慈塵一人伺候,他將一道符咒交給慈塵,符咒被一枚九尾狐樣式的章印封刻,裝在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裡。
看著符咒,再想想自國師出關就不見身影的小仙狐,慈塵大約明白了什麼。
“七日後,你將此物交予陛下。”
慈塵心頭一震,雙眼微睜,看著桌前雲淡風輕的國師,緊緊的握住了小盒子。
皇城宮門大開,午門外,十二杆鮮紅的旗幟隨著沉重的鼓聲颯颯飄舞,隨著一陣陣愈發急促的鼓聲,十二名身穿重甲的將士手握大旗,身後跟著數不清的軍將,旗幟上是金線繡著的金龍,栩栩如生,欲要騰飛。
四面八方,早已等候於此的百姓心思卻不在這浩大的帝王儀仗之上,直到鼓聲落定,萬籟俱寂之中,有人驚呼
“城牆上有人!”
數以萬計的視線齊齊望去,只見那巍峨皇城之上站立著一道白色身影,在萬眾矚目中一步成寸,眨眼間便站定在那一方高高的高臺之上。
“是國師!那是國師!”
百姓一片一片的跪下,或口中反覆喃喃,或止不住的出聲驚呼,都無人阻止。
老皇帝被人攙扶著在一旁的高樓站定,飽含希冀的目光望著那一抹身影。
他並未出聲,兩手掐訣,身周蘊起淺淡的靈光,而隨著光華愈發盛大,他的額間一抹銀色的法印漸漸清晰,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與此同時,狂風乍起,隨著天際一道駭人的亮光,明亮的天空如同被黑墨浸染,大片的烏雲頓時席捲天際,懸掛的耀陽逐漸被吞沒,最後伴著一聲響徹雲霄的雷聲徹底湮沒。
要下雨了嗎?
不待世人反應,只見高臺上的仙人踏步凌空,轉眼間便已升至天際,眾人只依稀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在滾滾黑雲間格外醒目。
下一刻,一聲如同驚雷般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青冥,召來!”
這一聲,那些身患耳疾或先天聾啞之人更是聽得清楚,帶著絕對冷冽的威壓以及不可反駁的指令!
滾滾雷聲中,一道撼天震地的龍吟聲乍然響起!
只見那黑雲之中,一條巨大綿長的身影若隱若現,青色的龐大身軀遊動於黑雲之間,隨著一道驚雷聲,在那抹白色身影上空探出身來。
“青冥,聽召。”
渾厚的聲音自龍首中發出,半空中的人再度掐訣,又一道聲音響在世人耳邊
“雨來。”
這一聲落下,青龍昂首長吟,碩大的身軀再次隱入黑雲間。
不過片刻,豆大的雨點墜下,在霎那間連成一片轟鳴,天像是裂開無數道口子,暴雨傾瀉而下。
百姓的喜悅聲重疊山海,半空之中,原本的身影卻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這場雨像是生了靈識,在完成自己的任務後便漸漸小了起來,百姓們尊崇國師,甚至在家中為他設了個長生牌位。
而此時,慈塵卻將小盒子交給了老皇帝,並告訴他,國師已飛昇。
朝寧殿中一切如常,桌上還擺著半局未完的棋局,旁邊還有一盞冒著熱氣的茶。
他的身軀靜靜地躺在榻上,沒有任何變化,面容平靜祥和,如同這萬千芸芸眾生之中,平凡的一位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