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蜀輟學了,同學們聽到這訊息議論紛紛。
黃雨果看著白蜀空著的座位,她現在很想知道為什麼。
在放學後,她迫不及待找到了老師詢問原因,被告知是因為其父親去世了導致白蜀的生活狀況很艱難,所以輟學了。
黃雨果馬不停蹄的在夕陽下奔跑,落日餘暉之美並不能緩解她沉重的心情。
她來到了白蜀居住的地方。
破舊的居民樓是這片區域唯一沒有電梯的房子,黃雨果氣喘吁吁的按下了門鈴。
不久,隨著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傳來,門被開啟了。
“什麼事。”
一個陌生男人站在了黃雨果面前,他身材修長勻稱,穿著簡約得體,戴著眼鏡文質彬彬,露出的笑容溫文爾雅。
黃雨果不認識這個看起來像高階知識分子的男人。
她確認了一下門牌號,然後有些膽怯的問道:“那個,您認識白蜀嗎?”
剛說完她就認識到自己說的不對,連忙改口:“額,我是說一個長得跟您差不多高,說話有些過於冷漠的男孩,他是我的同學,應該住在這裡的。”
“認識,不過他已經沒有住在這裡了。”男子笑了笑,他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啊這……那他去哪了?額,我是說您跟他見過面,那他有告訴您他的打算什麼的嗎?”
黃雨果因為沒時間社交也不太會跟人打交道,一時間不知道要怎樣詢問。
而面前的男子倒是不在意:“很抱歉,這位小姑娘。我只見過他一次,我在網上看到他想要出售這間屋子,於是和他面談了一下便買了下來,並不知道他更多的情況。”
“好吧。”黃雨果顯得有些失落:“謝謝您,抱歉打擾了。”
就在黃雨果轉身離去的時候,那名男子叫住了她:“小姑娘先等一下。”
“怎麼了?”她有些疑惑的回頭。
“需不需要我幫你聯絡一下他,我正好有他傳訊器的號碼。”男子掏出了傳訊器。
黃雨果突然開竅,心想:對啊,我怎麼會忘了可以用傳訊器打電話給他啊。
她急忙說:“您能幫我一下嗎?謝謝您。”
男子擺擺手示意不用謝,然後撥通了電話遞給黃雨果。
“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sorry,#*@&﹉/€~#*……”
在一陣嘟嘟聲過後,系統提示白蜀的傳訊器無法連線上訊號。
黃雨果不信邪,向男子問道:“那個,我能再打一個嗎?”
男子點點頭。
可是依舊是沒人接,黃雨果表情有些難看,她不捨得將傳訊器遞了回去,生怕下一秒白蜀就會回個電話似的。
男子思考片刻,對黃雨果說:“可能你的同學在離赤壁很近的地方,因為那片區域受到墮落之地磁場的干擾導致訊號混亂。”
黃雨果只好接受男子的說法,在道謝過後心裡落魄的往補習班走。
路過一處小公園,她看見了一群嬉戲打鬧的孩子,他們正在聊著各自的夢想。
“我喜歡畫畫,我以後要當一名藝術家。”
“我覺得彈吉他很酷啊,我以後一定要成為出色的演奏家,到時候給你們免門票!”
“切,你們的想法都弱爆了,我以後要當一名科學家,你們不覺得奈視機裡那些科學家很厲害嗎?我以後也要發明出什麼東西來,讓人們永遠都記得我的大名。”
黃雨果停下了腳步,駐足觀望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
一名小女孩兒用有些糯嘰嘰的聲音說:“我、我喜歡跳舞,我以後想當舞蹈演員。”
“這不挺好的嘛。”一名男孩子笑著拍了拍她。
“但是我媽媽不讓我學跳舞,她想讓我一心用在學習上,以後考上博士學位,這樣就可以帶他們去墮落之地參觀了。”
聽著小女孩難過的說著,黃雨果心裡的失落也被放大。
她看了一眼時間,突然冒出了一個讓她自己都嚇一跳的想法——今天不去補習班了。
“反正現在去那也要遲到,被母親知道了也要說教我,不如就不去了,就給自己放一次假,就一次!”
黃雨果這樣想著,走到公園裡玩起了從沒碰過的娛樂設施。
她坐了過山車,旋轉木馬,用為數不多的零花錢買了一些小甜品。
這是黃雨果久違的快樂,從上高中以來,這三年讓她都快忘卻了真正的快樂是什麼樣的。
最後她找了一處沒人的草地,不顧形象的躺了上去,雙手交叉抱頭望著天空。
天邊的紅霞格外美麗,這場景就好像兩年前和白蜀在學校後面的草地上聊天一樣。
成群的大雁從夕陽上飛過,公園裡的人愈發熙攘。
一股恐懼突然攀上黃雨果的心頭,她開始害怕母親發現她沒去上補習班後的訓斥,她害怕母親會突然出現在這,然後眼淚突然落下,開始講述父親死亡時想讓他努力讀書的遺願,一邊哭著一邊“抓著黃雨果父親的亡魂”向他傾訴黃雨果有多麼“不爭氣、不孝順”。
“你父親用生命換取了你讀書的機會,他只是想讓你以後能過得更好啊,你怎麼能連他死前唯一的期望都辜負了呢?”
這句根本沒法反駁的話快成了黃雨果的心魔,她猛的從草地上坐起,四處張望了一下,還好,母親的身影並未出現。
她鬆了口氣,背靠在樹邊回憶起有白蜀在的時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白蜀,她只知道一開始是羨慕白蜀,羨慕他能夠無所顧慮的嘗試所有自己喜歡的事,也佩服他能夠大膽的在各個領域走出屬於他自己的一段路。
黃雨果和白蜀就像兩個極端,一人沒了父親,一人失去了母親;一人儘管不擅長卻無奈的在一條路上走到黑,一人儘管嘗試了無數條路卻沒有找到一條適合的;一人使盡渾身解數在學習上殺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一人拼盡全身力氣想要在學習外開闢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漸漸的,羨慕變成了愛慕。
她躺在草地上開始慢慢的回憶:
在學校裡大部分男生都對她十分關心,百般呵護,或者是用各種方式裝作不經意的展現自己,希望得到女神的好感。只有白蜀對待她像對待任何人一樣冷漠。
但她的一次生日白蜀主動參加了,而且還破天荒的送了禮物。
那禮物是一款老舊的微型奈視機,而且不知道轉了幾手,螢幕上滿是裂痕。
“這個送你,我在二手市場淘的。”白蜀也不嫌丟人的把破舊的奈視機塞到了黃雨果的手裡。
“謝謝。”黃雨果一愣,隨後出聲感謝。
“以後晚上能用它陪我聊聊天嗎?”白蜀很真誠的說,顯然他知道黃雨果在家沒有奈視機。
“啊這……我、我晚上要學習可能沒時間啊,要不還是還給你吧?”
黃雨果本想委婉的拒絕,但是對方卻堅決要把奈視機給她。
“就五分鐘,給自己一些放鬆的時間吧。”
於是,黃雨果只好收下了,並且在深夜的時候準時收到了白蜀發來的資訊。
很平常的內容,例如白蜀的烏鴉和他的青蛇打起來了,或者黃雨果在考試上沒拿到滿分。
他們就像互相說著廢話的普通朋友,但是黃雨果卻迷上了和他聊天。
愛慕者們往往不會在女神面前說這些廢話,可黃雨果就是想找人聊一聊每天發生的一些小事。
白蜀像個心理醫生,簡單的共情就能幫助黃雨果緩解不少壓力,而且黃雨果發現他說話雖然很直白,卻很有道理,從能看出事物的本質。
在其他人都恨不得和漂亮的美女多聊聊天時,白蜀卻每天提醒她五分鐘的時間到了,起初黃雨果還以為可能是小說中的欲擒故縱,但是事實證明白蜀的目的很純粹——那就是他想找個可以共情的人聊天,只是聊天。
她就如同一隻籠中鳥,而白蜀則是拼命衝出束縛卻在籠子外的世界被打的遍體鱗傷,兩人在各自的世界沒有傾訴之人,反而是選擇了不同道路的他們能夠在一起暢談。
俗話說日久生情,白蜀作為唯一一個會和她真正談心的人,理所應當的成為唯一一個走進她心裡的人。
她總是偷偷的觀察白蜀,就像耗子總是暗中觀察她一樣。
每當她在校外看到白蜀為了自己的理想打拼的時候,她就在想:我什麼時候也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呢?如果是做自己喜歡的事的話,就算比現在還要多努力一倍我也心甘情願吧。
“人為什麼要拼命去做自己不喜歡還不擅長的事情呢?”
白蜀的話刻在了黃雨果的心底。
她曾經把這番話說給她的母親聽,換來的卻是一句:“小果啊,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不做的。”
每次換來的只有否定,現在仔細回想卻想不出母親哪一次有稱讚過她,皆是在施壓。
鬱悶,煩躁,難受,委屈,有一些想哭。
當情緒湧上來的時候,黃雨果隱約聽到了一陣鈴聲,摸了摸口袋,卻發現傳訊器不在裡面,四處看了看,發現不遠處的小草上面似乎有一道亮光,應該是躺下的時候滑出來了。
黃雨果挪了挪身子,伸長手臂抓住了還在震動的傳訊器,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打來的,她的母親不允許他在傳訊器里加別人的電話。
她把傳訊器放到耳邊,正想接通,卻又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突然鼓起勇氣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的決定——她結束通話了電話。
“對不起,媽媽。我現在還不想回到充滿壓力的現實中去,就讓我任性這一回吧,就一回。”
黃雨果這樣想著,身體慢慢的下滑,又躺在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