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沒有做過的事,為什麼要道歉?”
教導主任一噎,隨即冷下臉來。
“沈肆,你是年級第一的好學生,若是你的成績能保持到高三,那唯一一個減免學費的大學保送名額就是你的,你是聰明學生,知道我在說什麼。”
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冷冷說道。
“想想你病重的母親,需要錢的地方很多,大學學費可是不小一筆錢。”
因為沈肆成績確實好,是個衝擊清北的苗子,學校才破例收免學費收了沈肆,教導主任自然知道他的家庭情況。
沈肆眼裡的光黯淡下來。
他轉身走出教導室。
身後教導主任還不放心地叮囑道:“沈肆,這件事抓緊辦!下週一,下週一的升旗儀式上就把這件事結了,別讓老師失望。”
心情沉重地像壓了塊秤砣,沈肆垂著頭走出學校,往自己打工的餐館走去,忽然接到了鄰居阿姨的電話。
鄰居阿姨收了沈肆的錢,每天晚飯點的時候去他家看看他母親的情況,一旦出什麼事情讓她立刻打給他。
“沈肆,沈肆,你快……快回家看看!你媽媽是不是出事啦,電話打不通,門也敲不開,她一個病人能去哪兒啊!”
沈肆聽到鄰居阿姨急切的聲音,立刻調轉方向朝著家裡奔去。
夏天的雨說下就下,沈肆瘋狂地在雨中奔跑著,雨水將他淋得渾身溼透。
即使是夏天,等他趕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已經溼的渾身冰涼了。
一進家門,看到倒在地上的母親時,沈肆大腦一陣天旋地轉,顫抖著手去試了她的鼻息。
好在還有呼吸。
沈肆覺得自己的魂都快嚇丟了,恍惚地跑到鄰居阿姨那拍打著門,哭喊起來。
“阿姨,我媽暈倒了,阿姨,阿姨,麻煩幫我送我媽去醫院吧啊阿姨,求你了阿姨。”
鄰居阿姨也是個熱心腸,兩人外加阿姨的丈夫三個人火急火燎地送母親去了最近的醫院,這才撿回條命來。
“因為疾病引起的突發性腦梗,不過好在救助及時,已經過了最危險的時候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姜醫生已經是第三次看見這個精緻的少年了,不免有些心疼的嘆息。
沈肆愣愣地望著他,一點生氣兒都沒有,直到聽到姜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時,他才扯開嘴角啞著嗓音道了聲謝。
“暖暖身子,彆著涼了,順便擦擦身上的水。”
一杯熱水驀地被姜醫生放進他的手裡,再加一條雪白的毛巾。
“不用麻煩了,已經,已經很感謝您了。”
沈肆慌忙地想將毛巾還回去,姜醫生卻調侃了一句。
“還是拿著吧,你要是生病了,醫院的護士姐姐們可是會心疼的。”
眼前這個男孩,這兩年長得越發惹眼了,因為經常來醫院給他的母親開藥,所以護士站的小護士們都見過他,甚至有次還調侃這少年長大了得迷死多少女孩子。
大家議論到這,又會不約而同地嘆一聲。
可憐了,這少年一個人帶著生病的母親,過得太不容易了。
“況且,”姜醫生繼續勸說道。
“你可不能感冒生病呀,你母親的病還需要你照顧呢。”
是啊。
沈肆將頭埋進雙腿間。
教導主任說的對,他需要錢給母親治病,需要免學費。
拳頭緊緊攥起又鬆開,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一夜沒閤眼。
……
“老師,這個歉,我道。”
沈肆再一次坐到教導室裡時,再也沒有了少年蓬勃的樣子,蒼白的彷彿一張脆弱的紙,輕輕一折就能折成兩半。
“這就對了,沈肆,好好珍惜學校提供給你的機會,也要懂得回報學校。”
教導主任欣慰地拍了拍沈肆的肩膀,接著道。
“其他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道歉稿學生會的人會給你擬好,你只需要照著念就可以了,繼續上課去吧。”
回到教室,沈肆發現自己的桌子被搬到了教室的最後一排,被單獨放在垃圾堆的旁邊。
無錯書吧同桌的蕭齊已經將桌子搬到了別的地方。
或許是學校發了通知強調並壓下了這件事,但整整一天,沒有人和他說話。
沈肆被徹底孤立了。
“沈肆,昨天晚上你為什麼沒說一聲就沒來上班?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沒來,咱們餐館人手忙不過來,昨晚造成了多大的損失。”
沈肆一到餐館,就被店老闆劈頭蓋臉一頓說。
“對不起,對不起。”
沈肆低著頭一直在道歉,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他需要這個錢,他不能被辭退。
“愛乾乾,不愛幹滾!扣你這個月的全勤,以後再出這種事就給我滾蛋!”
老闆是個暴脾氣,扣起工資來毫不客氣,沈肆沉默著接受了這一切,為了補償餐館造成的損失,他連著三天干到凌晨兩點。
後來沈肆才知道。
他沒來的那晚,餐館老闆的兒子端菜時不小心給客人弄倒了一瓶酒,被那人訛了八百塊錢。
而這件事,老闆卻將錯全部歸咎到了沈肆頭上。
那個噩夢般的週一終於來臨。
明明是早晨,沈肆卻覺得頭頂的陽光那樣毒辣。
升旗儀式上,那抹瘦削而蒼白的身影站在臺上,接受著全學校學生的審視。
他看著被撰寫好,描述著不屬於他的罪名的稿子。
艱澀地開了口。
每讀出一個字,就像一把刀子在他的心上凌遲一次。
他行屍走肉般地完成這場荒誕的酷刑,然而迎接他的是更加猛烈的霸凌。
放學的路上,沈肆剛走出學校。
迎面走來幾個拿著棍子的少年,故意擋在了他的面前。
“就是你這個小白臉,想要對白嵐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