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沉宵很少在做判斷的時候猶豫不決。

偏偏現在就屬於那種“很少”的時候。

他看著雲嬜，遲疑了。

如果0079能知道賀沉宵此刻的心理活動，一定會告訴他：直接說。

和[雲姑娘]交流，打直球往往才是最有效的。

但可惜的是現在0079不可能跟賀沉宵溝通。

雲嬜這時反而莫名其妙地退後一步，抬頭看了一眼賀沉宵。

這樣才能看見他的表情而不是下巴。

她眼裡的賀沉宵此刻目光閃爍，像是在思考什麼難以抉擇的問題。

“你究竟要做什麼？”賀沉宵終究還是沒忍住。

這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問話，但他只是本能地覺得現在必須和雲嬜交流。

他有直覺，一旦錯過就永遠沒機會探究到雲嬜的秘密了——假設她確實知道劇情的話。

“我說過，讓姓周的退婚。”雲嬜冷淡回應，“你不記得嗎？前男二。”

她聲音還是軟軟糯糯，音質始終甜美。

但語氣語調就是冷得讓人脊背發涼。

涼到讓賀沉宵瞬間清醒。

雲嬜說出的“前男二”三個字，讓他意識到：

她極有可能知道劇情！

所以……甚至也極有可能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原本的[賀沉宵]。

旁觀這一切的0079頗感欣慰。

都知道主動出擊了，為了完成任務自家孩子從來都是最敬業的。

明明就不願意跟換了芯子以後的[賀沉宵]正面剛。

卻還是率先放下鉤子去抿這個[賀沉宵]的身份了。

作為“老父親”，他喜聞樂見。

賀沉宵變得謹慎起來。

他目光中多少帶了些警覺，打量著雲嬜：“什麼前男二？”

“你太過分了！”

還未等到雲嬜回答，周漸明的吼聲就從圍成圈的人群正中傳出來，強行打斷了賀沉宵和雲嬜的交流。

周漸明其人，在學校裡向來以溫潤體貼有修養有風度著稱。

雖然比賀沉宵那副皮相略遜一籌，但也是斯文俊朗。

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人見過，甚至想不出來他還能用這種粗暴的語氣對一個女孩子。

何況那個女孩子還是他目前的婚約物件。

圍觀眾人頓時又紛紛議論起來，尤其是外圈沒有看到具體情況的那些人，都在猜測著到底怎麼回事。

賀沉宵的注意力被迫轉移，他眯了下眼睛，重新關注被圍在人群正中的兩男一女。

周漸明現在臉色陰沉，怒容滿面。

死死盯著雲翳的雙眸中，充斥著濃烈得化不開的憤怒和憎惡。

看他現在的架勢，要不是懷裡有個雲姝，他恨不得立刻衝上去生撕了雲妍。

他喝問道：“雲妍，你居然當眾都能對雲姝下這麼狠的手？”

雲姝倒像是很配合周漸明的話，原本低著的頭微微抬起來一些。

圍觀的眾人剛好能看到她此刻臉色蒼白，神態委屈。

她緊咬著嘴唇，垂淚欲泣，好像受盡了雲妍的欺負。

周漸明繼續暴吼雲妍：“你道歉！”

雲妍神情微怔，隨後才反應過來。

她垂頭看著地面：“我沒錯，不會給她道歉。”

“你……！”周漸明從沒見過這樣的雲妍。

哪怕他經常為了退婚私下找她說些重話，但云妍向來只是靜靜地聽著，不會回嘴。

現在卻這樣當眾噎他。

周漸明指著她，半天沒再說出話。

“我不會給她道歉。"雲妍半抬起頭，平靜且堅定地重複。

說著還似是不屑地瞥了一眼雲姝：“她自己摔的，我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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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口，雲姝的神情驟然僵硬。

但很快又被她用委屈的申請遮掩過去。

雲妍看著她這幅模樣更是冷笑了一聲。

“你！！！！”周漸明氣得臉色漲紅，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雲姝這時反而有了動作，她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算了，別為我和她吵……”

說著拉了拉周漸明，示意他停下。

她這話不說還好，說了無異於火上澆油，讓周漸明徹底失控。

“我不管你們兩姐妹之間有什麼恩怨，但你今天必須給雲姝道歉！”他大聲喊道。

雲妍徹底揚起了頭，毫不畏懼地直視周漸明的雙眸，一字一句：“憑什麼？”

周漸明被雲妍的舉動震到了，氣勢上有點退卻。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顯得格外艱澀：“因為你傷了雲姝，你必須給她道歉……”

雲妍突然露出嘲諷的笑，彷彿是在譏諷周漸明，又彷彿只是單純地在延續剛才的那聲冷笑。

她的目光又落到雲姝身上，緩緩道：“我憑什麼要給她道歉？她是誰？”

0901雖然被關了小黑屋，但任務系統的小黑屋其實只是禁言罷了。

其他功能都正常運轉中。

因此賀沉宵聽到警報隨著雲妍的話響起時就清楚知道，再由那兩男一女對峙下去……

就要出現他完全無法收拾的場面了。

他當即準備擠進人群去阻攔。

但身邊的雲嬜比他動作還快。

“讓開。”

雲嬜聲音不大，但圍觀的人群聽到她的話就像是被下了蠱一般，整整齊齊地自動避讓。

賀沉宵沒空深究原因，抓緊這個機會緊跟著雲嬜走了過去，很快就來到三人當中。

雲嬜上去動作乾脆利落地推開周漸明，把雲妍護在自己的身後。

“你們……”周漸明被她這一推弄懵了。

他愣愣地盯著突然介入的兩人，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先讓開，這件事和你們沒關係。”

賀沉宵分明感覺到身邊氣壓低旋，空氣驟冷。

不由得心裡暗罵一聲蠢貨。

竟然去惹雲嬜。

“沒關係？”雲嬜面無表情冷聲道，“都是我姐姐，和我沒關係？”

“……！！”周漸明被她這麼一問，如夢方醒。

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懼意。

方才自己居然嗆了雲嬜？

那個雲家第一惹不起的雲嬜……

賀沉宵倒是不急也不惱，狀似隨意地打量了一下雲姝。

見她仍舊低著頭，肩膀微顫。

委屈之餘，甚至還流露出一絲悲傷。

不愧是女主，這個時候還不忘提升演技，真是厲害。

至少比起上次在樓梯那個假摔，這回演技精進了不是一點。

他勾起唇角，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模樣，不鹹不淡地對周漸明說道：“她腿傷成這樣，還不快送到校醫那？”

“啊？哦……”周漸明這才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其他，扶著雲姝就要去校醫室。

雲姝被他帶著，步伐踉蹌，看上去像是站都站不穩了。

賀沉宵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做女主也不容易，誰讓周漸明生的蠢呢？

明明來個公主抱把人帶出去也不是不行。

關鍵時刻反而直男癌上身，非要繼續折磨雲姝那條確實傷得不輕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