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雲嬜身上沒有實驗室的白大褂。

她穿著淺藍色的中袖T恤和灰黑色牛仔褲，腳上一雙白底紅色碎花的帆布鞋。

扎高的雙馬尾在微風中輕搖，看起來十分俏皮可愛。

這打扮才是一個十幾歲女孩子該有的模樣。

左腕上，雲妍送的那隻銀手環在晨間的陽光下泛出柔軟的光澤，彷彿一道流動的水波。

賀沉宵的眼神落在那隻手環，不過很快又移開。

上次偶遇雲嬜問她手環的事，還高冷地無視問題不回答。

但顯然戴起來沒摘過，白銀才會有如今這般亮色。

明明就喜歡得很。

這麼想來，雲家人確實都挺有意思。

盛產口嫌體正直。

他的視線重新回到眼前的女孩身上。

她的臉龐籠罩在溫和的陽光下，眉梢眼角盡數染上一抹淺金，更加襯得五官精緻嬌軟。

額前細密的劉海被陽光照得半透明，和纖長的睫毛一同在冷色的貓眼裡投下一層淡淡的剪影。

此刻的她像一塊純潔剔透的琥珀，安靜美好地立在道路中間。

賀沉宵明顯感覺到自己方才躁動的血流還沒壓制下去，心臟又突兀地跳了一下。

前所未有。

若真是敵人，他明顯在對峙中失了先機。

叛逃者在小世界中頂著法則懲戒強殺任務者這種行為，是常有的。

他們可不會講武德。

還好對方沒有攜帶系統……不然他剛才恐怕已經被收了人頭。

“宿主？宿主！”0901檢測到賀沉宵的狀態，不得不出聲提醒。

賀沉宵收斂心思，目光重新迴歸清澈：“嗯？怎麼了。”

“你的心率和呼吸……”0901才說半句，就突然斷了線。

就像突然失去訊號的手機那樣，沒了聲息。

賀沉宵心下一凜，他和0901之間被雙向隔絕了。

或許不止是隔絕，0901更像是突然進入休眠狀態，如同沒了電量自動關機的手機。

這個沒有系統在身上的雲嬜，到底是怎麼做到讓0901強行休眠的？

他終於意識到對方可能比原本預想中的更危險。

而云嬜就這樣在他突然變得警覺的目光中緩步接近了。

雲嬜一直走到距離他三米左右的地方才停住。

她再一次平靜地抬眸，望向他。

賀沉宵看著她的臉孔，試圖從她的面容上尋出一些異狀，卻什麼也沒能捕捉到。

雲嬜的眼中早已散去了清冷，也不見了惋惜，只留下一片澄澈。

一如他之前遠觀的那樣。

他暗中調整心率和氣息，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惜雲嬜不會給他冷靜思考的機會。

“賀沉宵，”她叫他的名字，聲音清甜悅耳，“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說話的時候，只能仰頭看他。

因為這個動作從T恤衫領口露出的一段柔白脖頸，以及細巧的鎖骨，看起來都那樣地單薄脆弱。

賀沉宵瞳孔驟縮，心臟猛地扯緊。

他努力維持冷靜，用盡全部的剋制力才將視線從她的脖頸轉移回她的臉上。

“我找你。”他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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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被雲爍形容為“蘇得要死的渣男音”此刻又被刻意壓低了幾分。

磁性、低沉，帶著獨特的繾綣味道，分明是在蠱惑。

賀沉宵的想法是，既然沒有更好的應對方法，應對雲嬜這樣的對手不如丟擲一記直球。

尤其現在不知道0901被強制休眠是否與她有關的情況下。

只是他自己應該都想不到，這三個字在雲嬜這裡，也同樣造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

“……”雲嬜抿了抿抿唇，垂下的眼簾掩蓋了眸中翻湧的情緒。

只是賀沉宵由於身高比她高出太多的緣故，看不到。

“我……也找你，”她也低聲回應道，“……有事和你談。”

這聲低喃似乎帶著一絲遲疑。

賀沉宵聽見了，並且敏銳地抓住了她語氣中的那一瞬停頓。

她……在示弱？

賀沉宵聽到她這句話，即便心生疑惑，嘴角依然不受控地彎了一下。

哪怕她可能是演的，他對她這副模樣也會被輕易消除所有的抵抗力。

何況她居然主動提出有事要跟自己談……

“好啊。”他故作平靜地應承，“找個地方聊？”

一時間他甚至沒去深究她的言行。

為什麼雲嬜會找他，卻出現在今天不用來上課的研究生部。

平時他應該立刻就懷疑雲嬜是不是能定位他了。

而現在他或許是真的被雲嬜迷了眼，完全還沒意識到。

“……跟我來。”雲嬜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賀沉宵跟著她，目光也緊緊地追隨著。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林蔭道慢慢前行。

“小姑娘，演技退步了呢。”0079不合時宜地冒出來，“從這小子開口說話到現在，你的指標一直不在正常值。”

雖然偏差也不算大就是了。

“他擾亂我。”雲嬜乍一聽依然無甚起伏的話語中，竟然被0079從中讀出來一絲絲委屈的味道。

“這個人的聲音……有擾亂作用。我一聽他說話反應就有點跟不上，果然他很有問題。”

“很可能是先天具備精神系異能的叛逃者。”

0079：“……”他作為一個系統難不成要給宿主補課，解釋你現在是體內的去甲基腎上腺素飆升了？

他這個人有沒有問題跟你對他這個人有沒有感覺，這兩者沒半毛錢關係啊。

純純互為天菜異性相吸罷了。

傳說級系統0079此刻真情實感地憂傷了。

帶娃不易，尤其是帶一個今天剛被他發現某些方面幾乎是白痴的小女娃。

算了，急不得。

0079無聲嘆息著，轉去探查剛被他強制進入休眠的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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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沉宵跟著雲嬜進入一幢實驗樓，又進了某間實驗室。

“你學的專業是什麼？”他站在實驗室裡對著關門落鎖的雲嬜問道。

“生物醫藥。”她一邊答一邊站到實驗臺前，拿起試管像是準備配藥。

“怎麼？”賀沉宵微微眯起眼睛，“你是準備現場製作吐真劑餵給我？”

到這裡的一段路程已經令他徹底恢復冷靜。

另外他的本能也在告訴他，雲嬜沒有任何對他不利的意圖。

他看著雲嬜拿著試管的兩隻小手，甚至有種臆想。

或許她是故意給自己時間冷靜的。

他也確實恢復了狀態，進而放鬆下來。

唯一的負面影響是，他的狀態一回來，就抑制不住地想要逗弄雲嬜。

因此他又“嘴欠”了。

雲嬜手上的動作並未因為他略顯輕佻的問話產生停頓，依然行雲流水。

她回到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彷彿沒有聽見他這句問話。

賀沉宵看著她，莫名有點煩躁。

他不喜歡她這樣對待他。

想把她臉上的冰山融化。

想看到她露出更多的表情。

……

……

雲嬜又點燃了酒精燈，同時說出一句話。

本來她聲音就不高，又被火焰燃燒燈芯發出的聲響覆蓋了大半。

但賀沉宵還是聽清了。

他聞言，深邃的黑眸中劃過一縷複雜的情緒，隨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沒聽錯吧？”他重複著她表達的意思。

“你要我勸周漸明退掉和雲妍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