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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花秋月,一晌貪歡

應天府書院的中心廣場其後的閣樓之上,一位滿頭亂髮的白袍老者正提著興致看著窗下的騷動。

“陛下,你說你這皇姐夫,會在碑上立什麼字呢?”

雲兆託著下巴看書卷看的都快昏昏欲睡了,聽到白袍老者話裡說的“皇姐夫”三個字,便是一個激靈。

“先生還是莫要胡言,皇姐還未曾結親呢?”

天子帝師蘇聖人回身坐到雲兆的對面,和藹的笑了笑。

“婚約已定,豈能是戲言不成?”

雲兆不太想說話了,他對搶自己皇姐的人提不起好感,但也不能駁了自己老師的面。

雲兆入學應天府書院的時候,這碑文考驗便險些沒有過,後來還是看著雲疏妤的面子和他一國之君的身份,蘇聖人也看他品性端正,勉強收了他。

先不說蘇聖人對他的照顧,光憑蘇聖人的地位和修為,他對蘇聖人自然是要禮遇有加。

雲兆起身瞄了一眼底下的杜衡。

“皇姐曾給朕看過此人寫的詩詞,才學尚可,想來應是能安然見到先生。”

“哦?可否一觀?”

雲兆面色一僵,“朕已經忘記了,下次再給先生看,或是等下讓他親自念給先生聽吧。”

雲兆說罷便告辭到隔壁的房間看書了,說要一人安心鑽研治國之道。

蘇聖人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也沒有攔著。

————

場中,杜衡手中握著狼毫筆,不多時已敲定了主意。

他提筆在那碑文上下筆。

【幾載浮名塵與土,勘及千里雲和月?】

【擬把疏狂,揮毫半生期許。】

【唱罷,輕劍倚長歌,晚風作酒,宿醉花間。】

【忍把浮名,縱遊寒霜雪雨。】

【若道,夢裡身是客,春花秋月,一晌貪歡。】

數行文字落在碑文之上便閃爍出陣陣白光。

杜衡後退兩步望向那碑文,突然就僵住站在原地不動了,目光也開始渙散,提著狼毫筆的手垂然下來,狼毫筆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

後頭的那些看熱鬧的公子哥見杜衡如此模樣,以為他是遭了天道的反噬責罰。

“你看,我就說他是心術不正的人吧?”

“就是,看這樣子,等下去說不準就要七竅流血了,我聽人說過,受了天道反噬的人,會七竅流血經脈盡斷,最後連修行路都徹底斷絕呢。”

“啊?那杜衡豈不是完蛋了?”

“我看是不遠了,也是活該,這等不學無術色慾燻心的紈絝子弟,還敢來應天府書院合該如此!”

明竹轉頭喝罵道,“都給我閉嘴,我家師兄可不是你們這些雜碎可以相提並論的。”

此時呆滯的杜衡忽聞腦海中轟隆一聲,一位蒼老的質問如同雷聲一般振聾發聵。

“浮名塵土?了卻等閒?只醉花間?一晌貪歡?”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你就是如此抱負?”

“不思進取!你如何對得起雙親給你的這幅身軀?如何對得起你師尊教導你的修為和處世之道?”

“豎子無謀,若你馬上磕頭認錯,便饒你一條性命!”

杜衡淡淡一笑,回道。

“不必了。”

“父母恩師,再造之恩,莫敢忘懷,在下定當報答。”

“可這與在下後半生的活法又有何干系?”

“世人來此一遭,所求皆不同,你所求,與我何干?”

那蒼老聲音又喝罵道。

“古今來往之客,宣告赫赫有氣節者,豈能有你這等氣短喪志之輩。”

杜衡反駁,“向來如此,便對嗎?”

“須知金樽清酒鬥十千,我意桃花換酒錢。”

“肯換得,便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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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本心,豈容你置喙?”

杜衡一番辯駁之後,那蒼老的呵斥聲便寂靜了下來,碑文上杜衡寫下的字句也收斂了白光,卻依舊熠熠生輝,蓋過了碑文上其他字句的色彩。

“嗯?你們都傻站著做什麼?”

杜衡回身看到場中的所有人包括明竹都呆愣的看著杜衡。

明竹是第一個回過神的,在杜衡耳邊小聲耳語著。

“師兄,你方才好生霸氣,雖然不知道你在罵誰,但是你剛才仰天大罵的樣子還是我頭一遭見到。”

“是誰傳音惹怒了你嗎?”

方才明竹剛剛回頭罵了那些公子哥,就聽見杜衡出聲仰天大罵。

一時間明竹和那些公子哥都沒有人再敢說一句。

畢竟杜衡能那麼大聲的仰天大罵就說明他沒事,那些人都不想被杜衡的劍意剃光頭。

杜衡聽罷愕然,搖了搖頭。

“你沒有聽見剛才有一位老者的呵斥聲嗎?”

“沒有。”

小童趙明看到杜衡恢復正常,這才湊了過來。

“杜公子可能是遇到了天道代言意識的仙人了?”

“仙人?”

杜衡聽到這兩個字就想起來自己仙門爛柯群山的那位真仙,那可是折騰的他夠嗆。

不過那人只是逼他下棋和學些雜七雜八的修行之道,並未插手來管他日後要怎麼個活法,所以杜衡並沒有和那真仙師父這麼辯駁過。

小童趙明點了點頭。

“我聽蘇爺爺說,能出現仙人在腦海中對話的,要麼是讓仙人頗為讚許,要麼是讓仙人頗為慍怒的人。”

“但這都是考驗,仙人說的話並不能當真,也可能是在詐你。”

“只要你順從了他的想法,改變了自己的信條或是抱負,那可能就會遭受反噬。”

“杜師兄方才那幾句堅定的回話,想來可能是得到了仙人的贊同?”

小童趙明扭頭對那碑文旁的老者問道,“齊爺爺,你說是不是?”

那姓齊的老者抬頭看了一眼,“嗯”了一聲。

杜衡向著老者的方向道了聲謝。

“多謝前輩解惑。”

那老者好似沒有聽見一般。

杜衡也不在意,又拿出一塊渾圓的甜點麻薯遞給趙明。

“謝謝趙小弟解答。”

“嘿嘿,這都是平時蘇爺爺說的。”

一旁明竹聽完以後眼睛都亮了起來,原來師兄這麼厲害。

他跟杜衡下山的名頭是來保護杜衡的,可這幾天下來,杜師兄哪裡需要他保護?

若仙閣那麼多師兄弟都說杜大師兄天天擺爛一無是處,可事實好像大相徑庭。

師父果然沒有騙自己。

“師兄,你是如何做到的?。”明竹崇拜的看向杜衡。

杜衡臉色淡然,沒有得意之色,他搖頭道,

“你若是願意也能上去刻字,只要堅持本心,方可無所畏懼。”

明竹卻不太相信,那天道幻化的仙人不是誰都能反唇相譏的吧?

場間的人也回過了神來,看著杜衡刻在碑文上的字一片譁然。

“他刻下的字句反饋出來的光芒也太亮了吧?”

“嘶....怎麼是這等喪氣的字句,原來這也能過立心碑的考驗?”

“這杜衡好生厲害..才學過人,看起來不像是傳言中那般不學無術之輩啊?”

“誰說不是呢,我就說光憑方才那道劍意,這杜小侯爺就是不能惹的。”

眾人都是一片讚歎,其間不乏見風使舵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還有不少人想上前和杜衡結交。

他們有些人是沒膽子在立心碑上刻字的,有些是刻了沒過但是沒被天道入眼,連字句都沒留下保住性命的,還有些則是想刻字還沒刻的。

明竹又是回身啐了一口。

“你們特麼噁心誰呢?變臉比翻書還快!”

“回去照照鏡子看看認不認得自己吧?”

許多人被戳中了痛處,卻又沒辦法反駁,漲紅了臉不敢再多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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