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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舟行遠

她得到的訊息上說鍾離不通音律,自己只會彈奏些簡單的曲子,用來應付一下還是可以的。

“那我便彈洛川時興的小曲《舟行遠》吧!”

花若憐抬起手便開始彈奏,琴聲如潺潺流水,衣袖翻飛若舞,她低垂著眉眼一舉一動都透露出優雅。

曲調漸漸高升,那琴絃在她的撥弄下發出悠揚的聲音,彷彿在訴說一段悽美的故事。

從花若憐彈琴那刻起郡天言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沒見過花若憐撫琴的模樣。

她說她是孤女,可這言行舉止倒不像無人教授的模樣。

她的身後隱藏了許多秘密,越靠近他心裡的疑惑也越多。

郡天言總覺得花若憐向他隱瞞了什麼,他相信某天自己心裡的疑惑都會被解開。

時間會給他一個很好的答案。

“言兒,怎麼一直在瞧你姐姐?”

“姐姐認真撫琴的樣子很好看,不是嗎?”

察覺到他的變化,鍾離趕忙詢問著郡天言。

卻見他笑著遞給鍾離一杯酒,瞧著面前美人的模樣,鍾離毫無防備地接過那酒喝下了肚。

“我還是覺得言兒最美,這模樣身段連望雀樓的白落也比不上。”

聽到他提到白落的名字,郡天言故作羞赧將手中的帕子扔向他胸膛。

“這話可說不得,言兒哪能與白落姑娘相比呢?”

“公子定是在尋我開心,說這些話搪塞我呢!”

鍾離右手拿起帕子在鼻間嗅了嗅,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倒是很熟悉的味道。

“言兒姑娘人美,這帕子也是香香的。”

一句話讓撫琴花若憐變了臉色,瞧見鍾離痴迷的眼神,她壓下心頭的憤懣轉變了曲調。

轉軸撥絃間卻聽見低沉的琴音,曲調悲涼,細聽卻有哀傷之意。

她抬起頭僅用一個眼神便讓郡天言脊背一涼。

望著鍾離嬉笑的模樣,她皮笑肉不笑的撥弄著琴絃。

郡天言看出她不喜鍾離對自己說這些輕佻的話語,可換一種角度來看,花若憐心裡一定是吃醋了。

只是鍾離還在場,她只能用這種調子表達自己心裡的哀怨。

她夫人吃醋了,她夫人竟然吃醋了!!!

這對郡天言來說,真是一個好訊息。

至少,在花若憐的心中自己是重要的。

“只是我怎麼聽著這曲子這麼憂傷呢?”

鍾離心中有些納悶,這轉變的曲調憂鬱哀傷,聽得人心生一種淒涼之意。

“那是因為這曲子講的故事快要結束了。”

花若憐回應著鍾離的疑問,瞧見他手中緊握的帕子,心裡卻有了自己的盤算。

“哦…故事,言兒,你可知?”

“公子,我不知,不過姐姐一定知道。”

他從未關注過洛川城中流傳的曲子,對曲子背後的故事自然不知道。

再說,現在的情況就算知道他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不過是一個富商離開妻子去了遠方的故事。”

“這城裡的說書人最愛講這些有的沒的,城裡的百姓聽後只當一個玩笑罷了。”

一曲過後花若憐整理衣袖便起了身,她慢步走到酒桌前,郡天言端起酒壺正要為鍾離倒酒卻被他一把拉住。

“公子…”

“言兒,我喝一杯你也要喝。”

鍾離將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那迷戀的眼神讓花若憐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

這鐘離…真看上她夫君了?

說他不喜歡郡天言這樣的,自己都不信。

“公子,瞧您說的,言兒來這就是為了陪公子啊!”

一句話哄的鐘離心花怒放,他對眼前的美人實在是招架不住。

“好好好,好一個美人啊!”

“不過,我還是好奇傾兒彈的小曲背後的故事,總覺得很有意思呢!”

花若憐坐在他的身側漫不經心的倒了一杯酒,再抬眼卻見她唇角帶笑別有深意的看了郡天言一眼。

“公子想聽,我便仔細講來。”

“這曲子唱的是洛川城中一位靠水運發家的商戶與結髮妻子的故事。”

“那商戶隔一段時日就要離家遠行,每次遠行都要在岸邊與妻子告別。”

“最開始商戶整顆心想的都是他的結髮妻子,時間一長便開始變了心,商戶嫌棄她妻子老去的容顏。”

“又一次遠行歸來,他帶回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商戶生出和離之意,要讓那年輕女子做正室。”

“妻子在岸邊感念著往日的情意,實在想不通商戶為何變了心,恍惚之下失足落了水。”

“這曲子裡唱的是她與商戶往日的情意。”

舟行千里遠,夫度萬里程。

葉至冬日落,吾盼夫君歸。

天寒飛雁過,地暖東陽雪。

念君君可知,來年年復年。

花若憐將曲子的一部分詞唱了出來,寫《舟行遠》的人對這女子應生了憐憫之意。

起伏的曲調也代表著女子心境的轉變,不過這《舟行遠》只有上半部的唱詞,其餘的唱詞作曲人還未寫出。

不知是什麼原因耽擱了,花若憐也沒尋到作曲之人的蹤跡。

“這倒是前所未聞的一件事,我初來洛川,對這裡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曉。”

“公子難道不是城中人?”

郡天言將一滿杯酒遞到他嘴邊,順勢詢問鍾離的來歷。

“我還以為公子是洛川的人呢!”

花若憐在一旁接著話題,左右不過是負心漢傷了結髮妻的故事。

曲子前半部描寫多是情愛,後半部細想來應是對那商戶的控訴。

只是可憐了這女子,被嫌棄了容顏還失足落了水。

“傾兒姑娘人美這唱的小曲也好聽,不過這《舟行遠》裡的商戶也太可恨了些。”

“怎能因髮妻容顏逝去就生出嫌棄之意呢?”

“若沒他結髮妻子幫襯著,他的生意怎會蒸蒸日上?”

“如此負心薄情之人,必要千刀萬剮才解恨。”

鍾離說完義憤填膺地將手拍桌子上,力氣之大讓桌上的酒杯震落摔在地。

“想不到公子還是個性情中人!”

花若憐淡定的換了一個新酒杯,她也覺得這商戶著實可恨。

要不然怎會有那麼多人傳唱這曲《舟行遠》呢?

此人的所作所為被城中人知曉,那領回家的年輕女子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好過了。

“若我是那商戶必將忠心於自家夫人,與她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斷不會因容顏逝去對妻子心生嫌隙,也不會領那年輕女子回家度日。”

聽到花若憐的誇讚鍾離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這《舟行遠》裡的商戶是個薄情寡義之人,若讓自己碰見必然要打上幾拳才解恨。

“這世間唯有情一字最是難解,那商戶迎娶她時是滿心歡喜,過了幾年日子便變了一副嘴臉。”

“妻子將最好的年華給了他,到頭來卻落得休棄的結局,真讓人心裡氣憤。”

花若憐為鍾離倒了一杯酒,不經意間將指縫中的迷藥灑了進去。

再看鐘離的眼神一刻也不捨得從郡天言身上移開。

她心裡是又氣又笑,早知以郡天言的色相就能拿下他,自己還來這望雀樓幹嗎?

這鐘離眼裡心裡都是他的言兒小寶貝,自己就像個旁觀者,嘖,難辦。

“不過,言兒你放心,我鍾離可不是那樣的人。”

“休妻這種事我這輩子都做不出來的。”

說完眼神曖昧的看了郡天言一眼,察覺到危險的郡天言變了臉色,嘴角的笑意徹底凝固。

怎麼?

這是看上他了?

開什麼玩笑!!!

他,郡天言,洛川城知名組織嗜血宮的掌門人,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被人赤裸裸的調戲了!!!

傳出去他的臉面還往哪裡放?

他不要面子的嗎?

“咳”

反應過來的郡天言立刻咳了一聲,花若憐怎會聽不出鍾離的題外話,立刻轉移了話題。

“公子,這道金湯豆腐味道極好,我給您夾一塊嚐嚐?”

“言兒,你想吃些什麼?”

鍾離並沒有回應花若憐的話,看著身側的人心裡卻在想找管事的要了她的賣身契。

“公子吃便好。”

事到如今郡天言也不敢輕舉妄動,再讓事情發展下去,便不在二人控制的範圍之內了。

他從未預料到鍾離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若繼續聊下去,只怕會露出端倪。

剛才他灌了鍾離許多酒,花若憐也將迷藥成功的下入杯中。

算起時間來,藥效也快發作了。

“聊了這麼多,還不知你們姐妹二人為何委身在這忘雀樓?”

論相貌才情這兩人並不差,從舉止上也能瞧出他們與尋常的樂妓不同。

“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家境貧寒。”

“為了維持生計,父親便將我們賣到此地。”

“若不是為了生活,我與妹妹不會留在望雀樓。”

花若憐抬起衣袖掩面哭泣,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郡天言有些琢磨不透。

“言兒跟著我這個沒用的姐姐,當真是委屈了。”

“若不是為了討口飯吃,她現在應該嫁作人婦,與夫君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每次想起這些我的心彷彿有把刀在割一樣。”

她給二人編造了一個淒涼的身世,低聲啜泣的模樣更讓人心生憐愛。

如今她將鍾離的脾氣秉性摸的差不多了,再讓郡天言配合灌他幾杯酒,套話也更容易些。

越是處在放鬆的狀態,越容易露出馬腳。

獵物都是要耐心等待的,鍾離就是他們狩獵的物件。

“原來你們竟有如此可憐的身世!”

鍾離僅剩的疑慮也被這番話徹底打消,他看著身側的郡天言忍不住唏噓起來。

“我的言兒真是受苦了。”

聽到這句話郡天言頭皮發麻,他忍住抽動的嘴角微笑著拉住花若憐的胳膊。

“好在有姐姐陪在我身邊,那些苦難都過去了。”

“這些年來,姐姐也未曾讓我餓著肚子。”

他清楚花若憐是在讓鍾離放下防備心,左手順勢倒了一杯清酒遞到鍾離的嘴邊。

花若憐用帕子將眼淚拭去無比欣慰的看向他。

“公子,喝杯酒暖暖胃。”

“好,言兒,今日我要與你不醉不歸。”

鍾離眼也不眨的飲下那杯酒,剛放下酒杯卻覺得眼前的景物有些晃眼。

“公子~”

“公子~”

花若憐與郡天言一同起身面帶笑意的看著他,瞧著那兩張臉鍾離“嘿嘿”一笑。

只覺得心中十分舒坦,這酒味道可真美,就是他怎麼看到兩個“言兒”呢?

“言兒,言兒~”

他閉上眼睛想要抬手拉住身旁的人,瞧著他的動作郡天言面若冰霜,分在嫌棄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鍾公子,你喝醉了。”

“我沒醉,沒醉,我還要與言兒不醉不歸…”

鍾離搖晃著起身就要往郡天言身上撲,看到這情況花若憐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

“言兒,我的小美人~”

看到醉的不成樣子的鐘離,郡天言隔著那條手帕將他扶在床榻上。

“言兒,來親一口。”

鍾離一臉痴漢笑地看著他,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郡天言再也忍受不住了。

“刀呢?”

他環顧四周想找把刀把眼前的男人剁碎了,突然想起頭上的簪子一把將它拔了下來,伸出的手卻在下一秒被花若憐按下了。

“事還沒辦成呢!”

“夫君,不差這一會兒。”

花若憐耐心安慰著身邊的男人,這鐘離可是讓郡天言心裡受到不小的傷害,他想找把刀也在情理之中。

“他摸我,他剛才摸了我。”

“他的髒手摸了我。”

此刻郡天言的腦海裡都是鍾離摸自己手的那一幕,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讓他崩潰了。

“想開點,事情辦完後我們可是有花不完的銀子。”

花若憐丟擲“銀子”這個話題來安撫郡天言,卻見他握緊手裡的簪子一本正經的開了口。

“我不缺錢。”

“我缺。”

在聽到花若憐的回答後,郡天言只覺得胸腔中有一口氣喘不上來。

他嗜血宮養了眾多暗衛,還養不起自家夫人嗎?

“夫君,好夫君。”

花若憐將掌心覆上郡天言的手背上,她不想失約於許悠然,這次的行動必須成功。

“你站我後邊,我來撬開他的嘴。”

“好。”

瞧著床上一臉醉意的人,郡天言緩和心態後上前捏了捏鍾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