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他們怎麼成了現在村裡的那堆怪物，我就不清楚了。除了那對雙生子，我還沒來得及處理外，其他的都在苕水裡吧。”

講完了他自己的故事，吳文一副輕描淡寫地樣子，甚至還帶著點笑意。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都相互支撐著，有的抱緊了自己僅剩的孩子，有的癱坐在地上，還有的推開了上來扶自己的鄰居掙扎著要去苕水邊卻被人又拉住。誰也沒能想到，竟是他們自己把孩子送入了虎口。反倒是其他人，連連叫罵吳文“忘恩負義”“不是個東西”一類的話，可吳文的神情居然沒有絲毫地波動，他就那麼平靜地坐在那，他的眼神像毒舌一樣掃過那群失去孩子的父母，又掃過沈益，掃過胥陽、青川等人，而後平靜地開口:“哦？你們敢說你們從沒想過甩掉這個累贅？你們就從沒有過如果沒有他們就好了這種想法？我不過是替你們做了一件大家都能解脫的事，怎麼就十惡不赦了？與其長大之後再經歷十倍百倍的痛苦，不如趁著只有美好回憶的時候就離開，從此他們就真的乾乾淨淨的活在你們心裡了。與其怪我，不如怪他們這些德不配位的官員、枉擔虛名的修士！怪他們治理不嚴，世道不良，怪他們雖身懷異能卻看我們這些凡人在苦苦掙扎而不救只會說什麼度化徒增因果！你們放著我的救贖不知感謝，反而去感謝跪拜他們，笑話！”

聽了他的一席話，哭嚎著的父母們愣住了，其他的村民愣住了。就連青澤等人都彷彿被這個人的言論所震驚，一時間整個空間都靜悄悄的。

“我呸！如此大言不慚，你還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你憑什麼高高在上地指責這些為了先天殘疾的孩子們拼命的父母那一點點的想法，是，久病床前從來無孝子，這本也是人之常情，多少瑣碎多少困苦早就麻木了他們，可家師曾說凡事論跡不論心，他們的父母即使再心有慼慼卻從沒真的拋棄他們，依舊悉心照料，耐心栽培；是，這些孩子們或許真的會活不久，沒了他們的父母他們會成為乞兒會死，或許會成為你說的獸場中的食物，可這一切還沒發生！我還說他們可以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會吃飽穿暖，嫁娶生子呢！你在他們可以擁有無限可能的時候扼殺了他們的生命，居然還敢大言不慚什麼救贖！自己沒有能力向真正惡的源頭反抗，只敢揮刀向更弱者，還美其名曰解脫，你只是在為自己的變態找藉口！若你真的如你自己所言超凡絕倫，為何不想辦法治理苕水？哪怕告知鎮長讓村民搬離，都好過妄造殺孽！明明是嫉妒他們還有無限可能的機會而孽殺了孩子們，卻把自己說成匡扶正道的大英雄，你真是配不上你爹孃的犧牲和教導！怎麼天雷沒劈死你個老匹夫！”

吳文依舊平靜:“你是健全人，又是個修仙的，又怎麼可能真正理解我們呢？”

青川嘆了口氣，“…說到底你從來沒有真的理解過你娘，無論你如何講自己想要自立和正常人一樣，無論你如何描述自己為之所付出的努力，內心都在一遍遍重複‘我是個殘疾’這句話，這是隱藏在你骨子裡的，不在別人眼中，也不在別人的心中。你孃的意思是，看見它，接受它，帶著它好好活，可你從來沒接受過這個事實，只會在內心裡強化因為我是個殘疾，所以才會遭遇苦難，把一切的不幸都歸為因為殘疾，所以你才會這麼恨。可說到底，被抓去獸場是因為那個人本身就是惡人，與你殘疾與否無關，只不過他的話加重了你的心魔。你說我不理解你，所以高高在上，你或許說的沒錯，人的境遇本就不同，你看到的是我健全的肢體和修仙的前途，可我也有我的災劫和磨難，包括這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和不可說，而你又知道多少呢？還有吳二，吳二和你一樣，天生殘疾，還沒上過學，他也遭遇過許多，卻努力成了鎮上的捕手，因為他打心裡接受了自己。”

提到吳二，原本平靜地吳文突然激動了起來，“別提他！他就是個殘廢，還妄想當什麼捕手，還自告奮勇去報信，哈哈哈哈哈，多麼好笑！”他紅著眼睛，表情裡帶了點興奮，“他是不是死了？他死了吧？”

“你！”青川又想起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瀕死時的模樣，突然想抽出劍直接砍了這個瘋子，青玉眼疾手快摁住了她，接話道:“那你要失望了。”

吳文愣了一下，又觀察了他們的神情，笑得更加放肆:“不可能！他喝了我不止一碗水，我還看見他被那個怪物拍了一下，怎麼可能還活著！”

這下，青川三人是真的愣住了，原本以為吳二是傷重身亡，沒想到竟還有這個混蛋的手筆！聽到這，吳二的娘也明白了過來，一聲“兒啊”便撲倒在地，嚇得村民們一陣手忙腳亂。

“你這個瘋子！我殺了你！”青川見此終於忍不住怒氣甩開青玉便要拿劍去捅吳文。胥陽、青澤同時出手，胥陽卸下了她的劍，青澤則止住了她另一隻手。

青澤:“修行之人，妄造殺孽，想遭天雷？”

“這畜生都還沒遭天雷我遭什麼天雷！”青川大聲表達不滿。

青玉也走了過來，“他自有他的因果，卻輪不到你來出手。”

沈益附和道:“剛才青川姑娘一番話說的好，怎麼這麼輕易就差點被他帶溝裡去呢？他就是看你和吳二關係好，想要藉此挑撥你造下殺孽壞了修行罷了。不如把他交給我，待此間事了，我會帶他回羲陽鎮，受該受的刑罰。”

青川看向沈益:“什麼刑罰？有多重？”

沈益鄭重道:“他孽殺十四名孩童，當施以極刑，剮刑。”

青川這才點了點頭，“好。希望沈大人說到做到。”

胥陽將劍遞還給青川，接道:“此人在接受沈大人審判前，還有一大樁因果要了。”

青川接過劍，“什麼意思？”

胥陽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剛剛想到了一種可能，想聽聽諸位的意見。剛才吳文所說，孩子們的屍首他都投了苕水，那為什麼會出現在蠱雕身上呢？而且為什麼只有投了苕水的十二名孩童成了蠱雕，剩下的一對雙生子只是滋生了怨氣卻沒能成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