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崢將七君牢牢盯著,不緊不慢的靠近他們,七君迎面上前一步,幻了驕陽劍在手,死死攔住衛崢的來路,厲聲道:
“衛崢,你別以為你那些髒事沒人看到,你在閬州對靈雎做過什麼,我雁七君清楚明白的很”
衛崢無所動容,悠悠開口道:“你以為你能做什麼”
七君執劍在手,毫無懼色,兩步上前橫劍於身前,沉身道:
“衛崢,你不識好歹”
“七君,把劍放下”郭司匆匆趕來,怒斥她道:“你在幹什麼,快給我把劍收回去”
蘇樺也站了起來,慌忙附和:“是啊七君,有什麼話說不清楚,非要動手,你先把劍收一收,莫要傷到人”
俞南書見狀,握緊手中的劍就要過來,俞聲貌發覺他的意圖,遠遠就用眼神示意他停手,轉而對七君,又是一番好言相勸
“七君,聽為師一句,不要衝動”
七君聽他們的話聽的心煩意亂,只一門心思的護住樹林風,半點收劍的意思也沒有
衛崢佔著上風,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在勸七君,安尋逸眼見形式陡轉,各處鋒芒突然就指向了樹林風和雁七君,風向變的是又快又整齊,簡直就像是被什麼人給故意帶進了坑裡一樣
安尋逸心生不安,悄然退到樹林風身旁緊緊箍住了他的肩,低聲對他說:“不管發生什麼,顧好自己,護住小廣,聽到沒有”
樹林風望向安尋逸,重重的點頭,轉身握緊玉小廣的手,將他牢牢護在了自己身後
一道凌冽的目光投放到了安尋逸身上,起先秦鶴只是看到樹林風身旁有人,但那人半掩在七君身後所以看不太清楚,直到安尋逸又重新回到七君身邊時,秦鶴才恍然大悟,指著他大呼一聲:
“那不是……施展鳳凰蠱的白家餘孽嗎”
他這話說的聲音不大,但由於周圍不太嘈雜,殿內又極其龐大,他的聲音在殿內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甚至是伴著悠悠回聲,此起彼伏的在大殿之中迴盪了起來,什麼“鳳凰蠱”和“白家餘孽”,通通被各大門主聽了個清楚
大夥兒齊刷刷看向了秦鶴,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整齊劃一的將視線都固定在了安尋逸身上
所有人口中霎時沒有了言論,也不再交流,沒過多久,遠處便被空出了一塊地方,那是一個十多人的小團體被大家圍成了個圈,為首的那人站的筆直,也注視著這邊
七君心中驚歎出他的名字:
白枯榮!?
他怎麼會出現在大試會?
眾人目光藹藹,將高座上四位看的透涼,秦鶴似乎才發覺自己捅了簍子,捂住嘴往那四位的方向偷看一眼後,登時低頭懊悔,狂抽了自己幾嘴巴
安尋逸被白枯榮盯了個正著,驚的他心下涼了大半
七君側目注意到安尋逸的異常,不由的多看了白枯榮一眼
白枯榮曾是尋魔使,從裡到外都散發著一股邪魔歪道的勁,他因功法被廢且禁止修行,又被囚禁在瀚海足有二十多年,故令本就邪氣異常的他更加如鬼似怪,連帶著他身後那群小弟子也病殃殃的,這樣一群人聚在一起,簡直群魔一般,站在這大光明殿裡,燻的擎蒼宮烏煙瘴邪氣陣陣的,越發顯得格格不入了
郭映嫌惡的看了白枯榮一眼,又飛速瞪了一眼李梟文,他不敢斥責李梟文,便扭頭指著蘇樺的鼻子開罵:
“看看你們乾的好事”
俞聲貌打著圓場道:“白家多年來專心悔過,態度端正,今年特例請他們來參加大試會,不也是你我四人一同商議好的嗎”
郭映猛一甩袖,臉上寫滿了荒唐二字,李梟文自責不已,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是他萬萬沒想到的,蘇樺見大家似乎有爭論的痕跡,當即就閉了嘴,不再發表言論了
座下的各大門主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的小主意滿天飛,目光四處投放,有看衛崢和七君的,有看樹林風和玉小廣的,還有來回盯著安尋逸和白枯榮看的,更有望著高座上四大家主看的,大家都靜觀其變,一動不動,偌大的大光明殿看似安靜,實則亂如麻團
大約僵持了半柱香時間,不等情況緩和,好巧不巧,許門主帶人趕到了
許邱澤一來,當下局面就更亂了,隔著大殿門就開始喊“雁七君拿命來”,這下七君和樹林風徹底成了眾矢之的,加上一個曾用鳳凰蠱殺過人的安尋逸,三人合著玉小廣,一起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李梟文到底是百家之主,這裡是他的地盤,他要是不出來把持局面,免不了一場戰亂
“各位,煩請勞駕各自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去,事情究竟如何一問便知,問題豈非是乾站著就能解決的,大家說是不是?”
無錯書吧李梟文的話還是有幾分重量的,話音剛落,門主們便帶著弟子一鬨而散,各自回了座位去,坐等著好戲開演
七君盯著衛崢一步步回到座位上,這才收了驕陽,轉而看向李梟文
“李宮主”,她鄭重道:“還望這一次,能夠明察秋毫”
李梟文聞言微微一震,轉而笑道:“不必擔心,我定會還無辜之人一個清白”
衛崢道:“是嗎,那可請李宮主,一定說到做到了”
李梟文臉色發白,耐著性子答:“李某定然如此”
衛崢拍手:“那好,相信各位也都看到了,這個人”,他指著安尋逸,突然繞著大殿一週環顧道:“就是白家餘孽”
言罷,七君吃了一驚,怎麼衛崢突然倒轉矛頭指向安尋逸了,他難道不是衝著樹林風來的嗎
衛崢目中滿是得意,看的七君氣憤難遏,那衛崢起初針對樹林風倒還情有可原,可現在卻跟個瘋狗亂咬似的無故衝著安尋逸發難,明顯就是跟她雁七君過不去
七君怒氣填胸,蹬起一腳就踢翻了面前的桌子,踢出去的茶盞都盡數碎在了衛崢面前
衛崢似笑非笑,彷彿七君的各種反應均在他意料之中,他讚賞的看一眼七君踢落的桌椅茶盞,悠悠然冷笑一聲,道:
“你明明知道,卻不承認,耍什麼性子”
七君斥之:“衛崢!你這小人,裝腔作勢給誰看”
衛崢聞言微微有些動怒,語氣由緩轉急:
“雁七君,長幼有序,放任你一次不代表永遠由著你瞎胡鬧,直呼長輩的姓名,就是你天天和這餘孽混在一起學來的好本事嗎”
七君大怒:“你含血噴人”
衛崢:“你和他,還有他們,都該死”
李梟文咳嗽一聲,重聲道:
“衛門主,未免過於言辭激烈了吧”
“李宮主,你說我言辭激烈?她雁七君屠陳氏兄妹,樹林風豢養妖物奪我女兒性命,那餘孽是浮屠宮的野種,遲早會為禍四海,這樣一群人,他們難道沒有罪,難道不該死嗎”
許邱澤立刻附和:“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七君怒道:“白家也是浮屠宮的餘孽,尚且可以住在四海之內,也可參加大試會,憑什麼安尋逸就得死”
語畢,李梟文立刻把眼一閉,臉都給氣紅了,郭司急的面色鐵青,一聽七君這話,鐵青霎時轉為慘白,蘇樺和俞聲貌神傷的對視了一眼,就連郭映都愣的眉毛一抽,無奈的搖了搖頭
七君此話不說還好,一說便是間接承認了衛崢方才所言,安尋逸是餘孽這件事,算是坐實了
七君適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急的眼睛通紅,再看衛崢時,已見他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有人出頭說:“現在的白家都是當年倒戈一方,當年算是透露了不少情報,也救了許多人”
七君笑,俯視著殿中所有人,冷聲道:
“即便如此,最後還不是賠上了我雁氏滿門,落得個天州覆滅,仙都府不復存在的下場,說起來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當年真是好威風,我雁氏滅了,你們歡慶四海平分天下,好不快活”
李梟文聞言,皺起眉頭,沉聲對七君道:
“當年各大家齊心協力方才贏得那場戰事,浮屠宮一役,雖雁氏功勞當之無愧,可也絕非是其所能獨攬的,雁七君,你說話要有分寸,不要損了自家威嚴”
安尋逸和樹林風沒辦法插話,七君又落了下風,玉小廣急的都快哭了
白家在一旁默不作聲,彷彿這裡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緊要
衛崢越說越佔優勢,越發的有幹勁,趁著七君語塞,連忙跟緊李梟文之後發話:
“和餘孽混在一起,能是些什麼人,想必當年樹林風馴養的那隻妖物,也是與浮屠宮有關的畜生吧”
此言一出,七君霎時心焦更甚
原來衛崢的目的,果然還是樹林風,他鋪墊了一通安尋逸的身份,就是為襯托樹林風的歪風邪氣,三言兩語就把他說道成一個豢養妖物,與邪魔歪道為伍的心術不正之人
安尋逸一直處在爆發邊緣,只是他不敢動手,他怕自己發起火來不受控制,萬一打傷了誰,免不了被當場指證成餘孽為禍傷人,到時候又會激的群雄憤起,非誅殺他這個小余孽不可了
現在各門主尚且還是一副看戲的心態,至少針對七君他們的只有衛崢和許邱澤,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算中立,倘若安尋逸現在動手,無疑是將自己推向了對立面,眼下除了忍,別無他法
許邱澤一看,大風盡往衛崢那吹,自己的事卻不見人提起,憤慨之下他鼓足了勇氣,對李梟文再提了一遍陳氏兄妹被雁七君滅門一說,這才引的眾人又將注意力齊齊落回了這件事上
人中有不知好歹者,小心提了一句,說七君以後都是要嫁進闌珊宮的,難道俞家的家主不管教一下嗎之類的
話音剛落,每個人的臉色都和悅不少,畢竟所有人都當這是件喜事
原本俞聲貌的確是打算在大試會上宣佈七君與俞南書結親之事的,在場的各位都心知肚明,連李戎和衛崢都清楚情況,獨獨七君他們不知所以,還傻乎乎的以為定親一事早不做數了
就在這時,安尋逸忽然動了一下,手中憑空多出一把漆黑的劍來
那劍雖是幻化而成,卻也好似千斤重,劍尖觸地之須臾,錚響之聲貫穿了整個大殿
在此之前,安尋逸一直沉默無比,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要冷靜,不要衝動,不要給七君添麻煩,可是奈何有人說了不中聽的話,一刀戳他心窩裡了。他自認生來有罪,與這殿上之人隔了不止一層世界,眼見七君遭人算計卻無法作為,本就很是煎熬,偏就有人捅破天窗招惹他,說了句什麼……遲早嫁進俞家,要讓俞家管一管?
大殿之內安尋逸長劍在手,劍指人群,他的目色冰冷到了極點,沖天的殺氣滾滾而來
他的劍名叫混靈,劍名混靈,亦可“混靈”,顧名思義,混靈劍是一把能攪亂對手靈氣,使對手氣息大亂的不詳之劍
混靈劍身長而寬,劍刃漆黑無影,劍柄處烙有一朵九星花,隨靈氣的強弱而顯形,不時散發出耀眼的紫色奇光
此劍認主,只能藉由白家人的靈氣才可幻化而出,歷屬浮屠宮中人
白枯榮平靜的眸子終於在安尋逸幻出混靈劍後有所動容,他看到混靈劍時,明顯愣了一下,可也僅僅只是一下
他的偽裝非常好,能忍能耐,定力非凡,他看到混靈劍出世,明明很震驚,卻驚的轉瞬即逝,照舊站的穩穩當當,好像天塌下來他也能繼續站在那不動似的
安尋逸的劍透著一股濃濃的邪氣,大夥兒看了紛紛按捺不住跳出了桌椅,指著他的劍好一通喊打喊殺。有人認出了他劍上的九星花,提醒大夥兒說那是浮屠宮的宮徽,此話一出,偌大的殿堂就像一鍋澆了水的滾油,哄的一下全炸了
有門派弟子聚在一起統一口徑,說安尋逸是白蛇的遺子,是漏網之魚,要把他碎屍萬段,還有衛家弟子出來湊熱鬧,把矛頭對準樹林風,說他本來就是獄牢的死囚,偷跑出來跟著雁七君和白家餘孽,也要他死,更有許邱澤在一旁煽風點火胡攪蠻纏,滿嘴都是雁七君滅陳氏滿門的字眼,打死不肯罷休……
云云等等
大光明殿中現下是徹底亂了,李梟文和其他三位家主一齊下來勸阻也於事無補,安尋逸混靈一出,各路門生也齊齊亮了傢伙,爭辯了還沒兩句就開始交鋒對打,七君幻出驕陽一頭扎進人群中死拼,大夥一看雁七君都動手了,就把方才許邱澤的話放嘴邊唸叨了幾遍,而後七君一劍劈過來,他們就越發信了什麼雁七君滅陳氏滿門的鬼話了
好好的大試會變成了百家門主弟子對戰雁七君安尋逸二人的鬥場,李梟文臉色已經難看到發了血色,喊了無數遍“住手”沒人聽,最後乾脆也加入了混戰
俞聲貌年紀大了,才喊了兩句就開始頭暈,郭司指引他看個地方,老宮主聞聲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兩個人
老宮主衝郭司道了聲“多謝”,然後一路躲躲閃閃的來到了玉小廣跟前,順帶還替手無縛雞之力的樹林風擋了幾個小門生的三腳貓功夫
玉小廣一看到師傅,連忙就喊:“師傅,大哥不是壞人,二哥也不是兇手,七姐姐更加不可能殺害陳氏兄妹啊……”,他喊的眼淚汪汪,委屈的不行,樹林風站在一旁咬牙不語,一雙眼緊緊盯著七君看,好像他一不看就會出事一樣
眾門主也不是無名小輩,各個也都是看家本領冠頂門派的高手,說出去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就是這些人物,明明都已經以多欺少了竟也沒佔什麼上風,這麼多人打兩個小娃娃打的吃力不討好,也是難看
安尋逸混靈在手,彷彿入了魔,長劍一揮,橫掃千軍
七君感到一絲對勁,自顧不暇間硬是尋到安尋逸身影,看了他一眼
這一看,更令七君緊覺
安尋逸手裡的那把劍邪氣沖天,滾滾塵氣順著劍柄流入他手臂,直往身體裡灌
七君大驚
安尋逸可能是徹底喪失了理智,突然就向天狂嘯了一聲,他這一嘯驚天泣地,震的大殿都為之一顫,叫人聞聲驟停
安尋逸身形一閃,立馬不見了蹤影,而後他又憑空出現在了另一處,嘴裡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他像有鬼魅般的身手,混淆了所有人的視線,沒人知道他下一刻會出現在哪,沒人知道他要做什麼,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就在大夥兒都還在找尋安尋逸,驚慌他會出現在哪時,他卻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懸樑上,只見他默默舉起了混靈,對準地上的一眾門生弟子,只一斬,便盡數擊垮了地上幾十人
七君拼的昏天黑地,也在那幾十人中,不料被安尋逸給無視,也跟著一起遭了殃,安尋逸的劍鋒雷利,七君一時躲閃不及,便只得迎面受了
七君被安尋逸劈了一劍,本來也不是多大的傷,可偏偏右臂上的舊傷不爭氣,翻身一掙就給裂開了,七君疼的臉都白了,大把的鮮血從她右臂湧出,大量的靈氣消耗,幾近潰散,七君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靈氣消耗的似乎有點的太快了
果然,沒過多久,七君已經連劍的基本形態也維持不了了,很快,驕陽劍便消失不見了
安尋逸負手立於懸樑之上,俯視著地上的人們,他雙目紫紅,周身圍繞著漆黑的魅影,他手中的劍發出陣陣陰靄,劍上有著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給人一種淒寒如冰的錯覺,散發出難以逾越的威嚴和壓迫
安尋逸渾身都籠罩在混靈溢位的黑焰之中,唯獨露出笑容滿面的一張臉,俯瞰著眾人:
“你們,都得死!”
他的聲音冷漠到了極致,極具穿透力的氣場令如今在場所有人都不寒而慄,相信此刻聽到這句話的人,腦海之中都有一個念頭:
這個人,極其可怕!
安尋逸將長劍舉過頭頂,再一次將那把漆黑無比的劍凌駕於所有人之上,李梟文和郭映飛快的衝了過去,蘇樺結了個印,用一頂法器罩住了所有人,俞聲貌提著劍向這處走來,所有人都準備好了抵抗安尋逸的那一斬,可就在這時,七君不見了
郭司急瘋了,到處找她
樹林風和玉小廣也發現七君不見了,倆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也不管安尋逸在上面擺弄什麼,只胡亂衝著人群喊:
“師姐!”“七姐姐”
然而七君充耳不聞
她腳下如有疾風閃過,騰空一躍,以比李梟文更快的速度衝到了安尋逸面前,這時候,七君才終於看清安尋逸現在的模樣
那樣冰冷的模樣,絕不是她認識的安尋逸
“尋逸,醒醒,快醒醒”
安尋逸感受到有人靠近,突然悶哼一聲催動劍氣,混靈一動,霎時間所有人都為之一顫,七君僅剩的靈氣被攪的亂七八糟,右臂上的傷還在血流不止,她強忍著傷痛,固執的跳上了一處懸樑,她與安尋逸隔空相望,不住的呼喚他的名字
“尋逸……”
安尋逸似乎對她的聲音有些辨識,茫然的將頭往七君方向湊了湊,手裡的混靈劍也微微低了低
“尋逸,你看清楚,我是七君,你要是再傷我,我跟你沒完”
七君雙目通紅,說話聲顫抖的厲害:
“你看著我”
安尋逸聽話的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對那一刻,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光芒
七君啞著嗓子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誰”
安尋逸目色沉沉,悠悠開口,念出了她的名字
“七……君”
七君破涕一笑,道:“是我,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