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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街道上的馬車來來往往,馬蹄聲聲清脆,擺攤的小販賣力的吆喝著,十八般武藝盡顯神通,小孩兒拿著糖人在巷子裡嬉戲打鬧,偶爾惹得門口乘涼的阿婆拌幾句嘴,有老者蹲在地上擺棋,引來一圈路人駐足圍觀,愛湊熱鬧的乞丐倚在牆邊唱曲兒,半截竹筷敲得破碗叮噹響,另有鬥雞雜耍能人異士,眾人追捧喝彩不斷,戲園子裡傳出幾陣渾厚的叫好聲,酒樓裡飄出香噴噴的飯菜香,街頭巷尾各式各樣的小吃佳釀誘人垂涎,大街小巷每家每戶的能工巧匠鬼斧神工,胭脂粉黛應有盡有,硃砂唇脂豐富多彩,珠寶首飾琳琅滿目,特色新鮮小玩意兒更是多的讓人目不暇接,樣樣都讓人愛不釋手……

可是東西再多,小吃再美味,寶劍再上品,對於七君一行人來說,都只有幹看著的份兒,因為他們……沒有錢

沒有錢就意味著,所見所聞所想,通通幹不了,肚子再餓,也得忍

那天從秦府回來,樹林風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多虧秦軒和陶栩這對新婚小夫妻替七君瞞下了安尋逸的事,現在世人皆知婚宴當天有刺客行兇挾持秦軒,後被七郎仗義搭救,除此之外,秦府絕口未提鳳凰蠱之事,而當時在場的各門派弟子也都沒有散播出任何奇怪的謠言,或許是為了避免人心不安,暫時因為某些原因壓制了,亦或是單憑一隻蠱蟲就認定施蠱者是浮屠宮的餘孽,理由牽強了,不過總而言之,七君和安尋逸姑且是躲過了一劫,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麼,也是他們現在想再多都沒用的,當下真該傷腦筋的,是溫飽問題

“今天又要露宿街頭了”玉小廣慢悠悠的走著,抱著餓的咕咕叫的肚子,絕望的哀嚎著

安尋逸聞言,憤憤不平道:

“知足吧你,你和樹林風好歹還住過客棧,我和你姐可是一次好覺都沒睡過”

玉小廣無視他,拉起七君的袖子撒起了嬌:“七姐姐,我好餓”

七君無奈的嘆口氣,道:“哎,我也餓”

安尋逸聽不下去了,擺了個閉嘴的手勢讓他倆打住:

“要不這樣,七君,你和樹林風在這歇會兒,我和玉小廣去找吃的”

“你去哪找吃的?”

“我帶玉小廣去山上摘點果子回來吃”

“行,快去快回”

“七姐姐我們走啦”

“去吧,路上當心”

……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

七君打個盹兒的功夫,安尋逸和玉小廣就回來了,二人回來時兩手空空灰頭土臉,除了頭上插的幾片樹葉子外,其他什麼也沒帶回來

樹林風替他們整理著臉上的泥巴和頭上的樹葉,拍打幹淨他們身上的灰,七君在一旁插著腰,沒好氣的說道:

“連個抓狗熊的陷阱都看不見,你們是瞎還是傻啊,還倆人一塊兒掉進去……我看你倆就是狗熊,笨”

安尋逸一聽,不服氣的懟了回去:

“你就知道說,你去了你也掉進去”

“不可能”

“那有本事你去啊”

七君不屑一顧,憤憤道:“去就去”

樹林風:“師姐……”

七君說走就走,樹林風也攔不住她,安尋逸阻止他說:“你讓她去”,之後便插著腰等著看好戲

七君扭頭瞪他一眼,氣鼓鼓的往路中央衝了去,安尋逸瞧著擔心,便隨口說道:“雁七君,你看著點路!”

他語氣中是滿滿的不耐煩,可也確是好心,七君被他氣急了,連遠處一輛脫韁的馬車正衝撞而來也沒看到,瞎了似的站在馬車駛來的那條大道中央處大搖大擺的往前走,安尋逸好意提醒,她不聽,雖說憋了一肚子氣,卻也還是忍不住拉了她一把

安尋逸眼疾手快,一把將七君拉入了懷中,這邊七君剛撞進安尋逸的懷裡,就見那輛失控的馬車恰巧擦著她裙襬而過,且不偏不倚的踏過了方才她站著的地方

伴隨著一聲猛烈的撞擊,馬停了,馬車撞上了牆,車翻了,車板後的幾大筐水果撒了一地,人群烏泱泱聚了過來,全部瘋狂的撿東西,攤販老闆遲遲趕到,一看自己的幾筐水果全撒了,正被人瘋搶,一時間欲哭無淚,跪在那使勁兒沖人喊:

“別撿,別撿了,各位英雄好漢,這都是我一年的收成啊,哎呦……可怎麼辦吶”

七君被嚇了一大跳,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安尋逸甩手推開了,安尋逸看著滿地的果子,一個激靈扎進人堆裡,也跟著撿,且速度極快,把撿來的什麼蘋果梨子柿子全部塞進衣服裡裝著,衣服都快給撐破了他也不管,繼續撿,邊撿還邊催七君趕緊的

七君猶豫了會,看了看傷心欲絕的攤販老闆,心裡使勁兒拒絕安尋逸,可一想著最近幾天銀子花光了,又沒什麼活兒幹,四人就著一個饅頭足足吃了兩天,也是無奈,現在大家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自己也快餓死了,再不吃東西,指不定安尋逸就去打家劫舍了……

七君這麼一想,突然覺得撿老闆幾個蘋果不算什麼,於是腦子一熱,也不管什麼地道不地道了,偷摸下了個決心,跑到了角落,蹲在地上開始撿

樹林風和玉小廣一看,也不閒著,跟在安尋逸後面一通席捲,三人都是收穫滿滿

“雁七君!”

七君才剛撿起一個橘子,忽然聽到有人叫她,這人聲音雖低沉,卻穿透力極強,七君聽的清清楚楚,登時停下手中動作,起身站的筆直,轉頭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安尋逸撿的正起勁,期間隱約聽見有人叫了七君的名字,心下疑惑,順著方向找去,正眼瞧見了個著裝素雅,黑髮高高束起,身姿挺拔健碩的男人,那男人目光炯炯,手中無物,左手拇指戴著一塊明玉扳指,玉面光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襯的他衣袖上繡的那面家徽格外顯眼

安尋逸認得那家徽

——碧海晴天都,郭家

七君向那男人緩步走去,安尋逸亦小心翼翼跟了去,他知道七君以前在碧海呆過一年,更是在晴天都學了一年封魂術,故而這郭家子弟認得她也不稀奇,可認得歸認得,但能把堂堂七郎嚇成這副德行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人

安尋逸見七君被嚇的魂飛魄散半天不吭聲,便偷偷在背後用胳膊肘抵了她一下,這才回神,七君低下頭避開男人的視線,小聲開口,道了一聲:“老師”

安尋逸一聽,心下一沉,完了,怎麼還真是他?

七君喚他老師,見了他又這樣膽小,不用猜,面前這個人,準是那大名鼎鼎的晴天都二都主“郭司”了

“怎麼?”郭司眉毛一翹,眼中滿是嚴厲

“七郎也開始幹起搶老百姓糧食的事情來了?”

七君不否認,急忙開始認錯,郭司見她態度端正,氣消了一半,而後目光陡然一轉,到了安尋逸身上,郭司把安尋逸從頭到腳看了個遍,細數他身上撿來的東西,冷冷一嗤,方才消下的氣旋即成倍數漲了回來

“他是誰?”

七君回答:“他叫安尋逸”

“哼”

郭司這一聲又沉又悶,聽的叫人汗毛豎立,渾身起雞皮疙瘩,七君愁的眉頭擰成一團,硬著頭皮衝安尋逸直襬手:

“快把東西還回去”

安尋逸聞言,拼命搖頭:

“那不行”,他偷瞄了一眼郭司,叫苦連天的說:“這都餓多少天了,再不吃東西就真餓死了”

郭司一聽這話,不明覺厲,有意無意多看了七君一眼,適才發覺她竟比當年消瘦許多,七君畢竟是他最疼愛的學生,從他身邊走時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如今再見,看她模樣變化諸多,沒見長大反而瘦弱不少,一時心中感慨萬千,一番苦澀

七君推了安尋逸一把,說了三遍讓他把東西還回去,可安尋逸怎麼也不答應,抱著一堆摔的破破爛爛的蘋果,鄭重問她:

“你想好了,樹林風和玉小廣可還等著我們,你就因為怕捱打捱罵就要餓死我們,我可不願意,你忘了我們在北方的時候……”他頓了頓,顧及郭司在沒有再說下去,把頭一撇,重聲道了句:“反正不行!”

七君急了,剛要揍他,被郭司叫住:

“七君”

郭司嘴裡喊七君的名字,眼睛卻是瞪著安尋逸的,他目光如炬,盯的人頭皮發麻,安尋逸畏畏縮縮往後退了一大步,兩眼看天,老老實實閉了嘴

郭司視線轉回到七君身上,語氣一貫嚴厲:

“我聽秦老門主說,你去過秦府,還和什麼人…大打出手了?”

七君不語,默默點著頭

郭司悶哼一聲,氣的發抖

“胡鬧!秦府好好的婚宴,被你攪的天翻地覆……雁七君,你好大的威風”

“不是不是,我本不想在秦府動手的,是那刺客非不出去……”

“人要殺的是你,你不到秦府,會有這麼一出嗎,江湖恩怨,自行了結,不拖欠,不為禍,不牽連,不殃及,這些我都沒教過你嗎!”

郭司對人對事一向嚴肅認真,凡事都要講個明白,對七君更是尤其嚴厲,他在碧海打聽到七君的訊息後,連夜兼程趕來角城就是為找她問個明白,問她究竟是不是去了秦府,是不是去搗亂了,是不是又濫用本事,給人添麻煩了……

七君從小就調皮,且皮的與眾不同,新鮮花招層出不窮,最愛給人惹麻煩,屢教不改,那夜郭司聽說秦府婚宴出事,上演了一場什麼精彩的七郎救人的戲碼,郭司是越聽越來氣,想著這丫頭離開闌珊宮還不嫌夠,居然跑到人家成親禮上來胡鬧?郭司氣的肝疼,連夜快馬加鞭趕至角城,鐵了心要找到這不省心的玩意兒,非當面訓斥她一頓不可

安尋逸一直都覺得郭司就是那種不怒自威的人,明明是第一次見,卻也怕看都沒敢看一眼,他想了想,猶豫了半天,趁著七君被教訓時,悄然退到一個角落,不情不願的把衣服裡收的好好的蘋果和梨全都扔回了框子裡,攤販老闆見狀,彷彿絕處逢生,一個勁道謝……

安尋逸還叮囑了樹林風和玉小廣,叫他們躲遠一點,免得被波及到跟著一起挨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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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尋逸幹完這些後,又悄無聲息的站回到七君身後,安安靜靜的待著,默不作聲

郭司訓著訓著,忽然就記起剛才安尋逸說的話來,說什麼餓了多少天…餓死等諸如此類的,郭司回憶片刻,再看七君,越發覺得她瘦的不像話,越發心軟起來了

就在郭司心軟感慨之際,七君的肚子正當時候的“咕嚕咕嚕”叫了一聲,郭司一聽這動靜,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立馬尷尬的眼神都不知該往哪放了

郭司想,再怎麼也不能讓孩子捱餓啊,到底是自己最心疼的學生,總不至於久別重逢的第一面,就讓七君餓著肚子挨他訓吧

念及此,郭司消氣似的嘆了口氣,臨時決定帶七君去吃飯,心說:大不了吃飯的時候再訓,也是一樣

至於……那死皮賴臉跟著的安尋逸,郭司不予理睬,也沒有拒絕,算是預設同意他跟著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