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母親牽掛，緒連昨晚睡得很好，只是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情，說來聽聽？”
“緒連很久沒有下山過了，想要出去走走，看看京城發展如何。”
“這樣啊……”宋夫人是不樂意宋緒連出去的，怕他聽到一些流言蜚語。
不過轉念一想，遲早都是要知道的，他既無靠山也無錢財，激不起什麼浪花；況且要是不讓他出去，讓他有了逆反心理，出了什麼差池，反倒壞事。
“好吧，連兒出去轉轉散散心也是應該的，不過定要奴才陪著才是，我瞧墨度就很不錯，你帶上吧，梅嬤嬤。”宋夫人遞了個眼神，梅嬤嬤會意，立刻拿出來一個乾癟的錢袋，遞給宋夫人。
宋夫人將錢袋和藹地塞進宋緒連手裡，“這裡邊是一些銀錢，雖然府裡開支困難，但男人始終是要有些錢財傍身才是。”
宋緒連感激地看著宋夫人，“謝謝母親。”
宋夫人很滿意，她就需要宋緒連這種逆來順受的性子，只是略施一點小恩小惠，就會對他感恩戴德，這樣的人才好拿捏。
她自覺拿捏了宋緒連，兩人和和氣氣吃完早餐，在宋緒連出門之前，叫來曲墨度。
“跟著少爺，有什麼事情回來立刻向我彙報。”
“是。”曲墨度低眉順眼極了。
佈置完這邊的事情，宋夫人很滿意地揮退下人，小憩一番。
——
曲墨度回到宋緒連身邊的時候，正在寫著什麼。
他頭也沒回，徑直問道，“宋夫人跟你說什麼了？”
“讓我好好看著你，回來向她彙報你的行蹤。”
“你會嗎？”
“唔，得看少爺能夠付出什麼條件了。”
宋緒連豁然抬頭，看著笑眯眯的曲墨度，“你玩我？”
曲墨度眨眨眼，“少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是說要對我絕對忠誠嗎？”
“唔，大抵是少爺聽錯了，我說的是，要對少爺絕對誠實，不說謊話。”
宋緒連攥緊指尖的筆，手指關節咯咯作響。
他仔細想了想昨晚的事情，好像，的確，曲墨度只是答應了他要絕對誠實。
忠誠和誠實，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虧了。
關鍵是，他還沒有什麼反駁的道理！
宋緒連咬著牙，“你想要什麼條件交換。”
“昨天是在水裡……今天去花園，怎麼樣？”曲墨度眼底閃爍著興奮的光。
“……我考慮考慮。”
宋緒連煩躁地揮墨寫下剩下的東西，等紙晾乾後鄭重疊起來，揣在懷裡。
他走出去，冷聲開口，“走吧。”
——
街上。
來來往往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習慣了玄林寺的清幽，許久不曾見過如此場面，宋緒連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
他下意識緊皺眉頭，忍耐著行走在大街上，腳下默默加快了腳步。
等稍微遠離定遠侯府後，宋緒連找了個沒人的小巷，在曲墨度耳邊耳語了幾句。
曲墨度點點頭，走出小巷朝西邊拐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宋緒連眯了眯眼，慢悠悠朝東邊走。
京城的風貌早已與十多年前大不相同，他害怕自己迷路，沒有七拐八拐，按著既定的路線行走。
好在，記憶中驚鴻一瞥的藥鋪還在，只是門庭有些破敗。
宋緒連掂了掂宋夫人吝嗇的賞賜，心裡盤算著買點什麼比較合算。
等進去一問價格，都貴的驚人，他身上的錢只來得及配半副見血封喉的毒藥，就只能窘迫地走了出來。
算了，雖然只有半副，但毒性也夠了，只是發作的時間慢了點而已。
他倒是忘記了，在這世俗，沒有錢是寸步難行。
苦笑著將藥揣進懷裡，又大致沿著原路返回。
路過怡紅院時，宋緒連稍微頓住了腳步，側頭看去。
怡紅院也與他八歲時的記憶大不相同了：
原本只是木牌上提了三個的大字，如今竟用上好的楠木打底，嵌上鎏金的“怡紅院”三個字。
門庭也翻修過，更大更寬敞了，一眼望進去只能窺見舞臺的一角，有綾羅綢緞浮動，有絲竹之音嫋嫋，間或能夠窺見臺子上跳舞的花魁的姿色，驚為天人。
各式的香粉和脂粉混雜在一起的氣息甜的膩人，讓宋緒連腦子一漲，下意思退後幾步。
他母親就是出身這裡。
記憶中她總是病懨懨的，帶著一股子苦澀難聞的藥味兒，除了那張臉，根本瞧不出跟這怡紅院的關係。
門外，有濃妝豔抹的女子，衣著暴露，一邊抖著初春的寒一邊強笑招攬生意，看面貌並不老氣橫秋，或許比他還小也說不定。
穿著淺綠的少女見他望過來，盈盈一笑，手中的帕子朝他揮動起來，“大爺，來玩呀~”
宋緒連收回目光，沒有理會，自顧自低頭走了。
沒走幾步，怡紅院旁邊的賭坊就傳來嘈雜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大，顯然是衝著門口來的。
宋緒連皺眉，加塊腳步快速走過，他不想惹火上身。
然而，他不想惹禍，禍卻要來惹他。
砰——
賭坊的門被破開，一個寶藍色的身影襲來，猝不及防撞了路過的宋緒連滿懷，危急之下，宋緒連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子。
“哎喲……”
懷中低沉的叫喚聲響起，有些低沉。
【靠！】
【痛死了！】
【到底是誰，阻擋了姑奶奶我跑路！？】
那人抬頭憤怒地瞪了一眼，看到宋緒連的臉，怔愣了一下，眼底閃過濃濃的驚愕。
【宋……宋公子？】
【哇，今天好幸運，能夠倒在宋公子懷裡】
【美男貼貼，欸嘿嘿】
宋緒連想要推開人的動作一頓。
聽到這個聲音幾乎不用想都知道懷中這個人是誰了——
牧家二小姐，牧秋竹。
她怎麼這副打扮？
正當他想要問時，一個小廝模樣的丫鬟飛快跑了出來，看到自家主子倒在一個陌生男人身上，大驚失色，想要趕緊把她撈出來。
牧秋竹一個靈巧的閃身，成功躲了過去，一邊賴在宋緒連身上唉聲嘆氣，一邊朝丫鬟拼命使眼色。
【倚翠你不要打擾你家小姐我和美男貼貼】
“主子，你沒事吧？”倚翠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雖然主子時常不正經，但是怎麼在逃命的關鍵時刻發病啊？
正在這時，屋內的人烏泱泱一片，全出來了。
“朱丘木！你哪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