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姜雲瀟積存的善意回報。
月娘問付老太太,能不能讓兩人進屋。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月娘才將兩人領了進去,還不忘撿起地上的兩條魚。
那男子雖然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了,可手裡還是緊緊握著那把劍。
月娘試探性的伸出手:“我來幫你拿吧。”
那男子充滿了抗拒,女子替他拒絕:“不用了,小妹妹,這是他自幼的貼身之物,自己拿著才安心。”
不過這個家窮得只有破屋子,可沒有床單被褥給他們。
將二人安置在右側的一間屋子後,月娘才著手收拾魚。
那把菜刀倒是不鈍,想來老太太在這裡也過過一段奢靡的生活的。
月娘前世打過許多工,在酒樓後廚打雜的這段時間是最快樂的。
這魚殺得有模有樣,季媽媽止不住對付老太太說:“我覺得大小姐變化太大了。”
“是啊,唉!你看看京都把個好好的孩子磨成什麼樣了?”
話一字不落的落在月娘耳中,也許是因著她們耳朵都不太好,說話有些大聲。
可是變化不變化,異常不異常的,只要能活下去,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九歲和九十歲,只要活著。
沒有多餘的調料,連油鹽都是放了很久的,可見平時的節省。
不過這兩個調料,怎麼也做不好一條魚啊。
月娘起鍋燒水,煮了一鍋清湯白水的魚湯,想著喝喝魚湯算算。
一頓操作之後,魚湯也也燒開了,聞著倒是香,不知道吃著怎麼樣。
付老太太先夾了一塊,捧場的誇讚:“月兒成器了,竟會做飯了。”
月娘有些不好意思:“祖母,您吃。”
夾了一塊魚肉就放進了付老太太的碗中。
又夾了一塊放到季媽媽碗中,自己才夾起一塊放在口中品嚐。
沒想到這河魚如此鮮美,幸好沒加那幾棵辣子草,不然肯定沒有這麼純的味道。
不知何時門外多站了一個人。
月娘抬眼望去,竟是剛才那個女子。
女子盯著她們鍋中的魚湯。
帶著所剩不多的矜持,咬著嘴唇小聲說:“那鍋中的魚湯可以給我嗎?我付錢。”
窘迫的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我只有這些了。”
月娘沒接那個銅板,因為她口袋中還有姜雲瀟給的一兩銀子啊。
又從廚房中抬出一個大碗,裡面盛得滿滿當當的,是另一條魚。
“這給你們吧,銅錢就不用了。”又禮貌的問了一句:“需要給你們找大夫嗎?”
“不用了,謝謝。”那女子竟給月娘行了一個禮,更堅定了他們身份不斐。
季媽媽直起身來,要收拾碗筷。
看著他老手老腳的收拾,月娘搶先一步。
“季媽媽,我來吧。”
吃完東西,感覺身子也暖和了,收拾起來也有勁。
季媽媽也沒停下,轉身進了付老太太房間的耳房,抱出了兩床乾淨整潔的被褥。
“小姐,你要住哪一間?”
月娘正在擔心這件事,就搞定了,笑得傻傻的:“季媽媽,我住祖母旁邊的這間。”
但是看著右邊這一間微弱的燈光,月娘還是不忍心。
“季媽媽,還有被褥嗎?他們這冷一夜也是夠嗆的。”
季媽媽難為道:“沒有了,小姐,這兩床都是老太太壓箱底的了,若不是小姐您來,過兩日就要賣了的。”
月娘領情,心一橫:“橫豎就這一夜,明日就讓他們離開,這床給他們吧,我身量小,裹一床也冷不著的。”
季媽媽聽完,看向了老太太,見老太太點頭,才將被褥送了過去。
月娘推著老太太的木輪椅往裡屋去,老太太溫暖又滄桑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丫頭,苦了你了。”
“月兒並不覺得這裡苦,這裡比京都那個大宅子鬆快多了,祖母您放心,月兒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的。”這是月娘此時心中的實話。
侍奉老太太睡下了之後,月娘也走向了那間房間,裡面只有桌椅和一張床,至於東西,以後再慢慢添置吧。
勤勞致富,勤勞致富。
月娘的豐滿理想便是,先掙點錢,把屋子修葺一下,然後多添置點田產,租給別人,自己就做個快樂的地主婆子。
泡了個熱水腳,擦了一把鼻涕,好好睡一覺。
一夜好眠。
天色還暗著,村裡突然繁繁雜雜的躁動了起來,聽見有人喊軍爺來了,軍爺來了。
挨家挨戶的門都被敲響了。
就在月娘惺忪著眼打算去開門時,不知昨夜那女子從哪兒冒出來,攔住了月娘:“求求你,別開,他們是來抓我的。”
月娘無奈的擺擺手:“你覺得我能攔得住幾個軍中壯漢?”
那女子鬆了手,深情的看了一眼屋內那男子,不知是對那男子說,還是對月娘說:“抱歉,連累你了。”
屋中的男子強撐著身體衝出來,開啟門。
拿出的那把長劍赫然已抵在了月娘頸間。
門外是姜雲瀟和他意氣風發的老爹姜松瑞,看到這一幕,姜松瑞氣得發抖:“鍾鴻遠,你幹什麼?”
“將軍,鴻遠大錯已鑄,如今只求將軍替我去看看我的爹孃。”
那女子似乎也知道鍾鴻遠的選擇一般,拔出了頭頂的金簪。
周遭只有呼呼的冷風颳著。
領頭的姜松瑞跪下,一番大義凜然的勸說:“公主殿下,鴻遠,這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今日我帶的都是咱們自己人,現在也還沒人知道公主殿下失蹤的事,你們今日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宮中的皇后娘娘和你們的家人該有多傷心?,還有我們這整個送親隊伍,都是你的兄弟,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把那小丫頭放了,天亮以後,若你們真要我們與你們一起陪葬,我們也絕無怨言。”
其實月娘感覺到頸間的劍並未貼皮,那男子也怕傷著自己。
而如今聽這番對話,和親的敏嘉公主居然和人‘私奔了’?難道雲州也不安全了?
月娘沒有被放出去,門合上了,屋子裡面的付老太太沖了出來。
她倒沒有生硬的求鍾鴻遠放了月娘,而是另闢蹊徑:“昨夜若不是我孫女善心,你們進得了這扇門嗎?都聞姜家軍個個都是英雄翹楚,如今看來,不過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罷了。”
鍾鴻遠也徹底沒了力氣,栽在了地上。
月娘得到自由,跑到了付老太太身側,和敏嘉公主二人拉開了距離。
敏嘉公主向月娘道歉:“抱歉,小姑娘,剛剛確實是鴻遠不對,可我們也沒有法子。”
月娘故作不屑:“沒有法子?逃跑不就是法子嗎?縱然兩國交戰,鋮國也不一定會輸。”
敏嘉公主盯著夜色中那對喜鵲:“鋮國不會輸,可是百姓呢?”
敏嘉公主的反應也在月娘的意料之中。
月娘接著漫不經心的說:“可是逃跑了,百姓呢?”
聞言,敏嘉公主趴在鍾鴻遠的胸膛,泣不成聲,她心中的摯愛和摯義,終究不能兩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