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四、
三、
二、
一!!!”
時鐘的時針分針各自指向兩個方向——10點24分。
所有人仰頭飲盡那瓶血清,動作乾淨利落。
他們看不清男人的神情。
有多麼陰鷙。
幾乎,在入肚那一刻,血清就見了效。
所有人捂著痛得如狠狠打了拳般的腹部,體內的五臟六腑也跟著翻騰刺痛。
疼入身體的每一寸骨髓。
他們看到相鄰的人俱是五竅流血,血液的顏色不是正常的殷紅,反而是詭異的黑血。
所有人的眼瞳同步瞪大,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一聲呻吟或怒喊。
短短几秒間,這座固若金湯的光明基地、這座通往人類幸福的伊甸園,頃刻轉為人類煉獄。
為了這刻,許之厭無數次排查任何一絲可能會出差錯的地方。
在人們眼中,他雖寡語無言,不善言辭到整日只有寥寥幾字,可卻是個為基地安全著想的絕佳領導者。
他們看不透許之厭。
許之厭偽裝的太好了,從未露出一絲對他們的深切怨恨。
他是個最稱職的偽裝者。
同時,也是個最佳奧斯卡影帝。
神經分裂造成的罌粟般致命上癮的幻覺,一直沒療愈,但他一分一毫都沒表露。
那個早就不存在的女人,其實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許之厭無心觀看底下的烈獄,他痴痴的盯著前面的女人。
喃喃喊道,“念念,你來了。”
令他意外的是,向來面薄羞怯的女人竟向他伸出了手。
男人毫不猶豫的牽住。
用力到手背青筋根根爆出,指節都在顫動。
鹿芷念彎唇笑得好看。
許之厭的眼睛像用五零二黏在了她身上,一瞬不移,連眼睫都不捨得有一下顫動。
女人見他這傻樣,笑得更開懷,
【喂,快來,你怎麼這麼慢啊?
我等你好久啦!】
“對不起,下次再也不會了。”
男人乖乖低頭認錯,態度良好。
鹿芷念晃了晃緊握相交的十指,他下意識攥得愈勞,不容她鬆開。
見狀,她嬌俏地嗔道,“許之厭,我不跑的,你別這麼緊張!”
許之厭沒回答,笑容未改。
原本纏繞周身的陰鷙,也仿若天放了晴,消逝得一乾二淨。
“許之厭,我好想你啊,感覺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
欸,你想我嗎?”
如蜜糖般沁甜的嗓音,與記憶中相同,卻又不同。
聲線完美復刻,沒有一絲錯處。
除了一點——
那人太害羞,根本不會對他撒嬌。
女人的出現總是那麼完美精湛,但又漏洞百出。
可許之厭不在意。
裝傻的沉淪勝於清醒的絕望。
他深深地看了看身側的女人,平淡地回道,“想,想得快崩潰了。”
狀似輕描淡寫,實則每個字都是泣血真心。
“那,”
鹿芷念似是在忌諱什麼,猶豫了瞬,還是繼續道,“那我帶你一起走,好不好?”
他不答。
鹿芷念急了,“你不是說想我的嗎,怎麼會不願意和我走?!”
話出口,意識到自己語氣過於急切,她緩了緩,放軟了語氣,
“之厭,那個地方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周圍還有很多呲著獠牙的吃人怪物,我很害怕……
阿厭,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好。”
他緊密不分牽著愛人。
一如以前,力度大到自己的指甲泛白。
許之厭跟著她走向主席臺的邊緣。
一步一步。
鞋尖愈發接近邊沿。
他恍如未察,只顧望著身側,笑得無盡溫柔。
鞋子踩到臺子的邊緣,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會徑自摔下足有十幾層樓高的主席臺。
“許之厭,那裡好黑,你來陪我好不好。”
女人在他耳邊不住的輕喚,引誘他向前。
許之厭看了她很久很久,像是將她的每寸容顏刻入骨血,不容忘卻。
他在看著‘鹿芷念’。
或者說,他在看著自大腦分裂而成的內心潛意識。
良久,他挪開了眼睛,不再看她一眼,盯著淺藍天幕中的暖陽。
那是耀眼得刺目的光芒。
聲音嘶啞,“念念,遲了這麼多天才處理好事情,是我錯了,下次,換我等你,好嗎?
所以這次,你可以原諒我的懦弱嗎?
希望你不要生氣躲起來,我實在是、實在太想你了,想得要瘋了。
我想早點見到你。”
尾音輕到僅有他聽得清。
然後,毫不猶豫的邁步。
耳畔的滾滾風聲似鬼淒厲尖嘯,身體在加速下墜。
模糊中,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日夜思念的愛人——
柳眉彎彎,那雙琥珀色眼眸化為一汪月牙兒,唇紅齒白的姣好容貌令人一眼難忘,她勾唇,柔聲輕道,
“好吧,這次就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