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回家的時候，韓蘇和周也遇上了一個人，是韓蘇以前的同學，叫唐震。

“韓蘇？”

叫住韓蘇的是一個看起來並不是很正經的人，面板黝黑，身材消瘦，長得不矮卻有點駝背。頭髮紅的藍的黃的都有，層次分明地搭在額頭上，兩隻手上都是紋身，指縫裡夾了煙。零下的溫度，他外面卻只穿了一件看起來就很單薄的皮衣。

唐震主動上前跟韓蘇打招呼，手裡還牽著個女孩。

女孩面板很黑，頭上的辮子被扎得歪歪扭扭、鬆鬆垮垮的，皮筋卻綁得很緊，身上的棉襖雖然不新，卻被洗得很乾淨，是唐震的妹妹，唐雨。

“唐雨？”韓蘇認出了眼前的兩兄妹，一個是自己的同學，一個是自己教過的學生。

“韓老師好。”唐雨也和韓蘇打了招呼，眼睛卻不時看向周也。可能是好奇，這位牽著小蘇老師的人是誰。

“回Q市待幾天？”唐震把煙扔掉，對韓蘇問道。

“回來看看唐爺爺，明天就走了。”韓蘇回答唐震。

唐震一開始就看見了周也，也看見了周也把韓蘇的手牽著塞到自己的外衣口袋裡：“這位是你男朋友？”

“嗯，周也。”韓蘇又向周也介紹唐震和唐雨，“這是我以前的同學，唐震；這是她妹妹，唐雨，我回來的時候帶過她們班的課。”解釋了唐雨叫她老師的原因。

雖然驚訝於韓蘇這位同學的造型，但周也還是沒有失禮地和唐震打了招呼。

“我們還有事，下次碰到了一起吃個飯。”唐震說完就和唐雨離開了，笑得有點勉強。

“等等。”韓蘇叫住兩人，從周也的口袋裡拿出兩百塊錢給唐雨，說算是壓歲錢。

這邊有很多老人不會用電子產品，所以賣東西也只收現金，周也便入鄉隨俗，出門時帶了現金。

唐雨不敢收，唐震也拒絕。最後還是周也直接把錢把錢塞到了唐雨的口袋裡才罷休。兄妹倆又向兩人道了謝。

唐雨走得遠些了，和自己哥哥說：“哥哥，小蘇老師的男朋友很好看。”

周也的氣質、長相和舉手投足間的風姿都是他不曾見過的，彷彿是電視中才會出現的人，一看就不是屬於這裡的人。就和現在的韓蘇一樣。

唐震有些恍惚，像是回答妹妹，又像是說給自己聽：“那種人才能配得上韓蘇。”

“小富婆回家就把錢還給你。”韓蘇有些調侃地向周也說。

“那富婆要不要多給點。”周也樂得配合。

韓蘇勾了勾周也的下巴，調戲到：“你服侍得好的話，可以考慮。”手指微涼，周也抓下來給她捂著。

再往家走的路更不平坦，周也沒再把韓蘇的手放自己兜裡，牽在手裡，兩人邊走邊聊剛剛碰到的兄妹。

周也觀察到了唐震看韓蘇的眼神不尋常，即使極力壓制，也會有絲絲情意滲出來。他不動聲色先問出口，韓蘇就邊走邊跟周也說起了兩兄妹的事。

“唐震以前和我一個班，成績還可以，他爸出門打工傷了腿，她媽就跑了。不過那時候我已經離開這裡了。後來再回來，我才知道他輟學了。他媽走的那年他妹妹才剛會講話，他爸又躺在床上，不知道他怎麼撐過來的。”

周也抿了抿嘴，繼續聽韓蘇講。

“他爸現在還是不能行走，不過會接些能做的活在家做。唐震對他妹很好，管得也很嚴。他自己輟學早，就希望他妹能好好學習，以後能考出去。他曾經跟我說過，他絕對不會讓他妹成為和他一樣的人，我也總是想多照顧下唐雨。”

“能撐過那些不幸時光的人，都不容易。”周也淺淺地說，語氣很淡，飄到韓蘇耳中，幾乎快沒有。

“撐過來的人都很厲害呀。”韓蘇語氣變輕鬆，刻意讓話題別這麼沉重。

“他們母親再也沒有回來過嗎？”

“沒有。”氣氛又有些低迷，“其實，想想挺正常的吧。丈夫不能工作，兒子還在上學，女兒又還那麼小。一個女人很難揹負得起，她只是選擇了自己而已。”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回來給他們上課的？”

“高考完。”韓蘇頓了頓，繼續說到，“我從那年開始，暑假會回來代課。這裡教學水平不是很好，教起來會有些吃力，但想想自己小時候也和他們是一樣的水平，就覺得我應該是最有耐心的人。其實收穫挺多的，我接觸到的學生，也沒幾個是父母都在身邊的。如果給他們一絲溫暖，他們會捧著自己的心千倍百倍還給你。”

韓蘇又轉頭，故作俏皮地朝周也眨眨眼：“當然，總有幾個確實讓人頭疼。”

路過一個小商店的時候，韓蘇把周也牽了過去，朝老闆：“要一包玉溪和兩根棒棒糖。”又讓周也墊付了錢。

唐爺爺平時抽的旱菸，所以周也不明白韓蘇為什麼要買玉溪。

韓蘇把煙往口袋一放：“這煙還行，我帶你去見個人。”

“還行？你抽過？”周也沒問韓蘇要帶她去見誰。

韓蘇沒回答，反問他：“你抽過嗎？”

“抽過。”周也抿了下下嘴唇，頓了下才回答。

“抽過？怎麼沒見你抽？”韓蘇忍不住驚訝。

周也沒再看韓蘇，牽著韓蘇繼續往前面走：“高中抽過，大學就戒了。”說完才想起韓蘇要帶他去見個人般，“要去見誰？快走吧，時間不早了。”

韓蘇這回是真的有點驚訝了，知道周也初中野，但高中不是個三好學生嗎？

看周也不想說，韓蘇也就不再問，也怕周也繼續追問自己。

怎麼回答？她確實抽過，和他一樣也戒了？要是當時碰上，也許還能用煙幹個杯、結個拜？

那太久遠了，不想提及，不想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