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吉父子都已經在無情的毒打下相繼昏厥了過去,丁潛看留在這裡也再沒有什麼意義。
臨行之前還狠狠瞪了符子期一眼,但步子邁了出去之後,神色又疑惑了起來。
畢竟他始終都無法解釋,若符子期就是九尾公子,為何又會無動於衷?
丁潛終於帶人離開了,短短的一刻鐘,符子期像是已經忍受了無數個日夜的痛苦。終於忍不住胸腔中的那股憤怒和絕望,嘶吼了出來,“童吉!”
他俯身抱起童吉,那小小的腦袋已經歪在了他的懷中,一動都不動。他下意識將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子下,若童吉因為自已而死,那自已這一生的罪孽,就再也無法贖清。
所幸的是,童吉還有呼吸。
符子期背起童吉便跑向了神匠山莊的方向,因為鬼醫便居住在那個地方。童吉傷的這般重,也只有找鬼醫才最穩妥。
他不顧體內散功散對自已的壓制,只覺得體內的經脈都像燃燒一般炙疼。但他全然不顧,只顧一往直前的奔跑。
跑出去了大概二里路的樣子,似乎是汗水將身體中的毒藥又帶出來一些,他便催動周身穴位,竟能施展鬼步了。
一路上,他還遇到一些行人。
在這些路人眼中,只見一個白色的身影似乎揹著個什麼東西,一陣風一般便從他們身邊路過。看清竟是一個人影的時候,才都嘖嘖稱奇。
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出,這樣的功力已經絕非普通的高手。
到了山腳下之後,符子期已經隱隱可以望見鬼醫的小木屋。但由於毒藥的剋制,催動鬼步便需要比平日裡使用的力的數倍。所以他整個身體已經嚴重的超了負荷,只覺得,就算是再邁出一步,都會再也抬不起腳。
“童吉?”符子期輕聲喚了一聲,童吉的面頰微微抽動,睫毛也微微抖動了一下,“童吉,別急,一定要等我。”
符子期咬緊了牙關,用盡了全力嘶喊了一聲,這聲音響徹山谷,林中的一草一木都似在瑟瑟發抖。
隨之,一個白色身影倏地向山頂狂奔了去。
只是短短二里路,但卻十分陡峭,雖然外人看來他的速度極快,但對於他來說,每一步都像是揹負千斤一般艱難。
終於,他來到了鬼醫的院子中。
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了柵欄,卻愕然發現院子裡空無一物。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鬼醫搬家了?
他又驚又更加擔心,急忙將童吉放了下來,鮮血又從童吉的口中流了出來。
符子期心如刀割,悔恨與憤怒交織。絕望的四顧這個院子,然而,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他從未體會過這樣的無助與絕望,或許是剛剛使用的體力過多,強行壓制體內毒藥倒行逆施。這一停下來,他才越來越覺得心臟的無力。
就彷彿,周身的血脈都已經降低了流動的速度。
而心臟也越來越覺得虛無,眼前漸漸暗了下去。
難道是天黑了嗎?他抬眼緩緩望向太陽,竟覺得連太陽都也變成了黑色。
黑色的陽光鋪向整個世界,直到他眼前的最後一寸光明。
待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才才發現這世界竟又有了顏色。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已已經躺在了炕上,旁邊一個老者正在煎藥。
是鬼醫。
符子期猛然坐起,四處尋找,卻不見童吉的身影,焦急問道:“鬼醫,那孩子呢?”
鬼醫板著臉,半晌才責備道:“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如此對待自已的身體,是會短命的?別說短命,若我再晚回來半個時辰,你今天就得死在這裡。”
但符子期卻像是一句話都沒有聽到,繼續問,“那孩子呢,他怎麼樣?”
鬼醫這才無奈道:“他沒事,已經下山去了。只是受了些輕傷,可能氣性太大了,他是被自已氣昏過去的。我還給他帶了些藥回去。”
符子期失神的笑了起來,隨即又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但又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鬼醫怒道:“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已吧,這幾日都不可再運功了。那孩子真是個白眼狼,你這麼拼命救他,他非但不感謝,還要罵你。一副不領情的樣子,我看啊,他死了活該。”
九尾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罵我什麼?”
“罵你是個騙子,是個浪得虛名之徒。他也不想想,若是浪得虛名,能在中毒的情況下以這個速度把他送到這裡嗎?對了,你體內的散功散我已經解了。雖然這藥沒對你的身體產生大礙,但你為了剋制毒性自封筋脈,對筋脈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可要養一陣子了。”
符子期這才想起什麼,忙躬身作揖,“感謝前輩救命之恩。”
“大恩不言謝,再說我也並非想救你,而是報恩。這下我們扯平了。”
符子期又驚又疑,“扯平了?”
鬼醫臉上現出慈祥之色,目光中盡是虛無,“一年前,你在西山上曾救過一個採藥失足掉下懸崖的孩子。”
符子期努力回憶,忽然一笑,“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
鬼醫回憶著,笑道:“那是我的外孫。所以,你救了他,我又救了你。我們以後可互不相欠了。若以後再來找我,我可就要收費了。”
符子期會心一笑,“行醫救人,收費本就是天經地義。”他又四處一看,問道:“那孩子呢?我後來也沒見過他了。”
鬼醫一笑,道:“已經死了,病死了。”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悲傷。
符子期心中一震,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無錯書吧人生在世,世事無常。誰又能保證這輩子不會死呢?
就算是世間最神的神醫,也有無法醫治的病痛,何況是那些普通人呢?
人生何其之短,所以便要將這短暫的日子活出點顏色來。
在大空寺的大牢中,他曾暗暗立誓不願再做九尾公子。因為人各有命,而那些人又憑什麼要自已來救呢?何況自已就算好心救了他們,他們也難免會因為官府賞金而出賣自已。
可經此一劫,他見到了童吉對自已的失望。
那種絕望和質疑的眼神,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他沒有因童吉對自已憎恨而絕望,反而覺得,童吉對自已的失望,讓自已更加覺得自已對於他們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也讓他更加篤定,還是有人相信九尾公子的。所以,他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對九尾公子失望。
在鬼醫這裡休養了小半天,符子期便辭別了。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夜晚的大空寺中閃爍著徹夜的篝火,這裡十分森嚴,每個大門都有人把手,時不時還會有一對人馬在院中巡邏,但卻沒有人發現,符子期已經來了一刻鐘,並且已經找到了大空寺寺卿南宮初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