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林柚坐在車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不顧一切地去見周源。
一家小小的清吧，與周邊花裡胡哨的商家不同，這個小清吧帶院子，很像蘇市的那個咖啡廳，林柚繞了很久也沒找到停車的地方，只好打電話求助，周源的手機在沙發上不斷振動，光亮了又滅，林柚反應過來，笑自己的傻，周源明明不是本地人，自己怎麼會下意識地給他打電話求助呢。
最後沒辦法，林柚只好把車停在路邊。
進了清吧，服務員幫她推開門，一共分兩個區域，一側是餐廳，提供一些簡餐，另一側循著臺階上去，能看到中心區域留下了一個圓形演藝區域，再仔細一看，裡面那個自彈自唱的人，正是周源。
“我想念你說過的那種永遠，離我有多遠，有多少惦念，儘量把話說的簡短些……”沉浸在演出中的周源沒有注意到林柚的到來。
找了一個位置，林源坐在舞臺側面，服務員拿來選單，林柚順手點了一杯莫吉托，雖然好看，但實在酸澀得很，林柚只舔了一口就放在一邊，又要就一杯曼哈頓，服務員想說點什麼，又沒說。
曼哈頓度數太高，真的蠻容易醉的。
林柚明白了服務員遲疑背後的意思，跟他說：“沒關係，我叫了代駕。”甜美一笑。
“我想念那個不下雪的冬天，我想念你躲在我圍巾裡面……”副歌響起，突然場子裡掌聲雷動，林柚也跟著不由自主地鼓掌。
周源抬頭，精準地捕捉到了林柚的方向，呆看了兩秒，林柚舉起酒杯示意，周源發現了她。
一曲唱罷，周源沒有交話筒，繼續說：“這首歌送給林小姐，我想念你的一切。”以後緩緩退場。
隔了好一會兒，周源才走到林柚的位置上：“什麼時候來的？”
“應該是你在唱這首歌不久。”
“哦哦，那就好。怕你等太久。”
“唱的很好，謝謝你。”
周源笑了笑，謙虛。拿過桌子上的莫吉托，大口喝著，林柚來不及阻止，就被周源喝掉了大半杯。
“那杯，我喝過了。”
“啊？我以為你給我點的，我看幾乎沒喝。”
“有……口紅印。”
“嗯，香啊。”周源調皮地答。
這時候，一個經理走了過來，給周源遞了一個簽單：“這是演出費，周老師，麻煩籤個字。”
周源簽了字，開玩笑地說：“大城市效率就是高啊，剛唱完，費用就到了。”接過一個小小的信封，周源皮皮地跟林柚說：“今天我請客，就用這筆錢，我們不醉不歸啊。”
周源用手敲了敲信封，林柚不接話。
叫來了服務員，周源點了一杯馬天尼，又給林柚要了一杯血腥瑪麗。
林柚拒絕：“這兩杯度數都特別高，很容易醉的。”
“到這裡不就是為了醉嗎？而且這麼點酒，不會的。”林柚沒有再反駁，任由周源下單。
“原來你是來演出的啊？”
“嗯，我原來有一個樂隊，但是不出名嘛，商演非常少，所以樂隊就散了，如果離蘇市不遠，我偶爾也接接私活，當補貼了，填填咖啡店的虧空。”
“咖啡店虧損率是多少？”林柚突然認真地問。
“哈哈，虧損率，我不知道怎麼算，我只知道我得想辦法掙錢養活這家店。”
林柚莞爾一笑。
“那，就這一場嗎？”
“不是，還有一場，週四晚上，在另一家，你會來捧場嗎？”周源問？
“會。”
趁著服務員上酒的時機，周源挪到了和林柚並排的長沙發上，兩個人一起看著舞臺中央。
“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舞臺上的音樂不斷變換著，兩個人聽得入了迷，酒杯碰在一起，沒有任何言語，相視一笑。
直到樂隊離場，兩個人也沒什麼話題好聊，在靜靜的純音樂中，兩個人只是看著對方，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是不是，要回家了？”周源問。
“是啊，我叫代駕。”在等代駕的時間裡，周源開啟信封，支付了酒水錢之後似乎還剩下五六張百元大鈔。
“價效比很高吧，我也是時薪一千塊的歌手了。”周源的笑容藏不住無奈。
“嗯，很高的薪酬了。”林柚捧場。
周源送林柚出去，林柚問周源的行李在哪裡，周源說酒吧安排了住宿的地方。林柚上了車，二人約定後天再見。城市的霓虹燈在行道樹中不斷穿梭，恍恍惚惚，天漸漸落下一些雨滴，林柚搖下了車窗忽略了司機的提醒，把手伸出窗外，感受雨滴落在掌心的感覺，睏意襲來，她趴在手臂上，雨點散落在那張朦朦朧朧無限美感的臉上，如同一張古世紀油畫中的美人臉一樣，神秘卻無限美好。
到家的時候。林柚竟然真的睡著了，代駕也沒打擾她，靜靜地等著，車窗和美人面一起，如痴如醉，藝術畫般的展示著。
林柚突然醒來，一個短暫的夢，她夢到自己在國外，媽媽陪著自己，她看到一張模糊的臉，卻怎麼也看不清抓不住。
下了車，多付了100給代駕，林柚顧不得停好車，任由車攔在門口，還好是別墅區。
進門，天實在太晚了，已經是凌晨兩點多，琴姨總是把樓梯的燈亮著，無論多晚回來，林柚總有滿滿的安全感。她依偎著樓梯坐了下來，高跟鞋拎在手上，赤著腳，包包放在一邊，她解開了頭髮，抱著自己的雙臂，頭埋在雙臂間，無聲地落淚。
回到這間熟悉的房子，她無法控制自己地想起了嚴慕予，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或許大家都忘記了那個小生命，可是作為母親，心怎麼能不痛呢？不敢大哭，怕吵到已經睡著的其他人，顫抖著、抽搐著，淚水弄花了妝容，也沒有擦，任由它一顆顆地滴下來。
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抽泣聲慢慢變小，喘氣聲也慢慢變輕，實在是哭得太累了，林柚只是埋著頭。
大廳裡有一臺古老的歐式大鐘，指標開會擺動，一下下地，直到四點鐘，鐘擺發出“咯噔”一聲，林柚才抬起頭，再過兩個小時，阿姨就會起來準備早飯了。
收拾了狼藉的地面，林柚提著鞋子走進了浴室，當卸妝油將臉上的淚痕溶解，露出那張白淨的臉龐，吹乾了頭髮，裹著浴巾出來。
床榻邊上的背影嚇了林柚一跳，走近看，才發現是顧顏旭。
“你怎麼在這裡？”
顧顏旭睜開眼睛，發現裹著浴巾的林柚，竟說不出話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被盯到發麻，林柚才意識到自己什麼也沒穿，頭髮散落在肩膀上，露出白皙的肩頸，散發著魅惑的味道。
“你怎麼在這裡？”林柚重複了一遍。
“你，你回來啦？”顧顏旭不知道說什麼好，愣在原地。
“別看，轉過去。”林柚命令。
顧顏旭只好將身體轉了過去，背對著林柚，林柚拿起床上的睡衣，換上。
“你怎麼在這裡？”
“我擔心你啊，誰知道你興沖沖地跑出去是幹嘛，我聽阿姨說你和嚴西離婚了，我擔心你有什麼事，所以過來了啊。”顧顏旭繼續背對著，胡亂解釋了一通。
“不是因為嚴西。”見顧顏旭還傻站著，林又讓他轉過身來。
“那是因為誰？”
“跟你有關係嗎？我要睡了，你回去吧，聲音小點，孩子還在睡著。”林柚自顧自地鑽進了被窩。“還有，把門帶上。”
林柚的秀髮擱在一邊的肩膀上，順著絲綢睡衣的光澤，極顯貴氣。
“我能留下來嗎？”顧顏旭問：“我就在地板上湊合一夜，看著你，我才放心。”
“你覺得呢？”林柚反問。
“我覺得可以。”
“滾。”這是第一次，林柚對顧顏旭說髒話。
顧顏旭沒接話，反而湊到了林柚面前：“我是真的擔心你，我也不知道你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裡，這個屋子裡，包括嚴西也跟我打啞迷，但是我知道，跟那孩子有關。”
“你別說了行不行？”林柚瞪著他。
“對不起，林柚，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我回來得太晚了，對不起……”
“不要再說了！”林柚提高了音量雙手抱著頭，捂住耳朵。
“對不起，對不起……”顧顏旭躍上床，把林柚緊緊地抱在懷裡。
林柚掙脫不得，在顧顏旭的懷裡痛苦地哭了起來，看到林柚傷心難過的樣子，顧顏旭也忍不住掉眼淚，兩人抱作一團，盡情釋放著對孩子的不捨。
林柚哭了一場又一場，實在是累極了，在顧顏旭懷裡慢慢睡去。
顧顏旭把林柚放好，又替她把眼角的淚水擦去，熄了床頭燈，自己依靠著林柚的床頭，守了一夜，直到天色泛白，太陽出來，陽光透過窗簾，將深藍色變成淺藍色……
林柚才醒了過來，看到顧顏旭的肩膀靠著床頭，顧顏旭聽到動靜，也回過頭，兩人四目相對，顧顏旭抓住林柚的手一直沒有放下，林柚抽出手：“你就是在這睡了一夜？”
“我沒睡。”顧顏旭回答：“你要不要多睡一會兒，十點還沒到，你昨天，不對，你今天凌晨才睡。”
“不用了，我得起來了，我還要去公司呢。”說完，林柚翻開了被子，穿拖鞋。
“那我送你去！”顧顏旭也站了起來。
“不用了，你睡會吧，一夜沒睡，也挺累的，就在這睡吧……”林柚指了指自己的床。
“啊？”“我配嗎？”顧顏旭不敢置信。
“今天配，睡吧！我下樓了。”林柚出了房間，去洗漱，換了衣服，下樓。
送林柚出了門，顧顏旭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
“看到沒，主動跟嚴西離婚，又讓我留在她房間睡覺，這說明了什麼？”顧顏旭朝琴姨問。
“什麼？”琴姨反問。
“說明我們小姐要跟你結婚？”擦桌子的阿姨插了一句嘴。
“怎麼可能啊？我們小姐不是這種人！”琴姨反駁。
“怎麼不可能啊？這就是事實。”顧顏旭果斷地否定了琴姨的話，大搖大擺地往二樓走去。
取得了林柚房間的合法處置權，顧顏旭開心得不行，滿屋子逛，以前不敢亂翻的抽屜也隨隨便便開啟，又小心地關上。林柚的衣帽間很大，卻顯得格外空蕩蕩，顧顏旭隨便開啟了幾個櫃子，嫌棄林柚的衣服太少，連透明玻璃櫃上擺放的包包也才十幾只。
他決定了！要幫林柚把衣櫃填滿！
化妝臺上還有一些水滴沒有擦乾淨，顧顏旭扯出洗臉巾，把洗臉池擦的乾乾淨淨，又幫林柚把護膚品收拾整齊，才心滿意足地往床上走去。
綢緞布料將林柚睡過的位置很快攤平，顧顏旭心裡氣得不行，還是比照著枕頭的位置，躺了下來，蓋上被子，露出了胳膊，被窩裡散發著淡淡的香味，枕頭上還殘留著林柚一兩根頭髮，顧顏旭貪婪地嗅著被窩裡的味道，閉上眼睛，無限回味，想象著跟林柚的婚後生活。
有孩子，有愛人，顧顏旭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回，夢裡林柚的臉格外清晰，夢裡的顧顏旭忍不住親了上去。
一直到下午，顧顏旭還沒睡夠，卻被阿姨強行叫醒：“顧先生，我要幫小姐打掃房間了，你醒了嗎？”沒人回答，阿姨自己走了進來。
顧顏旭探出頭，對阿姨說：“阿姨，我還在裡面呢，衣服都沒穿，你這就闖進來啦。”
阿姨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強行拖地，把顧顏旭脫下來的衣服扔進了髒衣籃。
無錯書吧“哎，阿姨，阿姨，那是我的衣服，我沒帶別的衣服啊，那個不能洗。”
“已經髒了。”阿姨不聽他廢話，從裡面的洗漱間收拾了林柚換下來的髒衣服，往屋外走去。
“啊！”隨著房門鎖上，顧顏旭的聲音被關在了門內。
開啟被窩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體，顧顏旭突然覺得林柚假如知道自己這樣躺在她的床上，一定會罵自己是個變態，趕忙用被子遮擋身體，又怕阿姨突然闖進來，跳著去拿手機。
打電話給助理：“幫我拿點衣服來，松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