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旭和夏安的婚期已迫在眼前,然而最近他卻甚少出現在夏安面前,司機照舊停在樓下遵聽夏安的差遣,夜夜,夏安回到套房,可是,與往常不同,夏安並沒有發現顧顏旭的身影,便自顧自睡去。次日,他們會一起用早餐。
偌大的房間,夏安著睡袍,打著哈欠往餐廳去,顧顏旭早已換洗完畢,一絲不苟地坐在餐桌前。“快來吃吧。”他喚她。
“嗯。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夏安問。
“凌晨。”
“凌晨?我怎麼不知道?你去哪裡啦,最近好像很忙哎,我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呢,哎呀,我最近也很忙的啦,你不知道,現在的通告像雪花一樣飄過來,嗨,原本我只想做個十八線小明星,但是現在呢,我沒有自由,也沒有……自由。”一連串的抱怨像珍珠一樣從夏安的嘴裡流出。
“變成大明星,不好嗎?”顧顏旭回應,“自由。”他在心裡摩挲著這個詞。什麼是自由?是說不的權利,可是即使如顧顏旭,又如何能萬事由自己呢?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吧。”並沒有等夏安繼續的嘰嘰喳喳,顧顏旭結束了早餐。看到夏安委屈的眼神,顧顏旭轉身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藍色首飾盒,開啟,對著夏安說:“喜歡嗎?”
“哇哦,這是什麼啊?”
“你開啟看看啊。”
顧顏旭放在手掌上,夏安輕輕地推開盒子,映入眼簾是一條鑽石項鍊,鑽石的原色發出晶瑩的光華。
“哇,是滿鑽哎。儘管也曾有幸戴過很多品牌的項鍊,可是這麼大這麼耀眼的還是第一次。”
“是啊,喜歡嗎?”
無錯書吧“好漂亮啊!”夏安的中文不允許她說出更多的形容詞。
“它叫‘夏夜’,這顆原鑽我已經收藏了幾年,遇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開始安排將它做成項鍊,希望你能喜歡。”
“夏夜?夏夜?”夏安不斷地重複。
“怎麼了?”
“沒什麼啦,好像跟我很配哦,你幫我戴上吧!”
夏安將頭髮捋起,伸出白皙的脖頸,顧顏旭湊到她腦後,幫夏安將項鍊戴上,羽毛綢緞睡衣和鑽石的光輝相互映照,陽光從窗外滲進來,鑽石的光澤十分耀眼。
“謝謝你,旭。”
“你喜歡就好,我先去公司了。”
“好,晚上見。”顧顏旭在夏安額頭留下一個吻,轉身走了。
夏安繼續享受著早餐,這種生活看起來也不錯呢。
林柚好不容易撈到空送“小孩子”上學,校門口,跟孩子告別之後,林柚忍不住詢問老師孩子在學校的表現。
“林頁媽媽,林頁小朋友在學校裡的表現整體來說還是很不錯的,因為之前小朋友接受的也是蒙氏教育,所以在教學內容上,林頁小朋友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應。但是,在同輩的相處上,目前來看,還有一些困難,畢竟同批次的這些學生是從小班一起過來的。”
“我明白了,謝謝老師,給您添麻煩了。”
林柚送完孩子之後,便急匆匆地趕往律所,趙主任還在開會,她只好在辦公室等。
趙主任的辦公室簡單整潔,綠植被打理得生機勃勃,實木座椅也一塵不染,座椅後排的櫥窗內全是法律行業的書籍以及一層藍色封面的書夾,全都上了鎖,林柚心裡想,那個位置,記錄著多少人、多少家庭的命運。趙主任的辦公桌極其簡潔,幾份待簽字的檔案整齊地碼在右手邊,簽名頁夾了便籤字,方便檢視,左側似乎立著一張相框,林柚沒有走近細看,不太禮貌,想必要不是家人合照便是人生中的某個重要時刻吧。
“你回來了。”林柚的手機傳來簡訊,她立刻猜到了,是那個人,他用了句號,表示他知道她回來了。正陷入沉思時,推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考。
“你好,林小姐。”
“趙主任,你好。”林柚起身,伸出手去。
趙主任握過了手,“請坐。什麼時候回國的。”
“回來不久,趙主任。”
“怎麼樣,現在在忙些什麼?”
“我在洛杉磯的一家時尚類公司任職,這次回來,是想建立分部,目前我主要對接時尚雜誌方面的業務。”
“看來林小姐的事業風生水起,恭喜你了。”
“謝謝。趙主任,您貴人事忙,我開門見山了,想必你也猜到了我這次來的目的。上週,我也透過王律去獄中探望過父親,問起當年的事,他始終三緘其口。我不知道,您是否能解答我的疑惑。”
“林小姐想知道些什麼,雖然我當年的確為令尊服務過一段時間,但是出於職業要求,我也不能保證對林小姐知無不言,還請您理解。”
“我理解,趙主任,六年前,我還在讀書,對於林氏集團,我所知並不多,正如父親所說的,他一直希望我能自由自在地生活,而林氏集團,他預備交給職業經理人團隊來做,我想,當年,您也是他想要組建的職業經理人團隊核心成員,對嗎?”
“不瞞你說,是的,老林總一直跟我說,想去國外陪你,也一直在置辦海外資產。實在沒想到,林氏集團會遭受滅頂之災。”
“是的,我對林氏集團的業務經營不太瞭解,為什麼突然崩盤,我對財務賬背後的原因更好奇。”
“在顧顏旭跟你舉辦婚禮的第二天,我們背後的主力投資人便突然撤資,與此同時,銀行似乎也早聽到風聲,幾家銀行突然上門要求兌現債務,一環套一環,房產公司的現金流一斷裂……我們沒想到這場風暴速度如此之快,幾天的時間,我們的工地被迫停工,老林總,老林總早就知道這是一場局。”
“顧顏旭?您的意思是,是顧顏旭組的局?”林柚並不意外,只是必須再次確認。
“是的。”
“顧顏旭和父親有什麼隔閡嗎?畢竟他們整整差了一輩,而且顧顏旭一直在國外,怎麼會突然盯上林氏集團呢?”
“他姓顧,他的老家是無錫。”
“無錫?紡織廠?”林柚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是傢俱廠嗎?”
“不是,是一家紡織廠,當年,是林氏集團吞併了那個紡織廠,以極低的價格。”
“2464萬?”
“是的,這是一場惡意併購。”
當年顧家的紡織廠在無錫一直穩坐紡織業的頭把交椅,也曾經是江浙滬紡織業的頂流,榮譽不斷,可以說,它擁有自有品牌,最輝煌的時候,一衣難求。
“但是,這跟顧氏有什麼關係呢,顧氏主要經營的是房地產業。”
“所以,這才是惡意併購。對於顧氏來說,可以說是‘引狼入室’。”
停了一會,趙主任繼續說道:‘當時顧家的紡織廠雖然在江浙滬一帶的確沒有對手,但是相比國外的紡織業和時尚業,還有很大的距離,他們一直躍躍欲試,希望能夠引進國外的先進技術,並且打造更高階的產品品牌。但是,對於一家紡織廠來說,想要找到一家國外的企業共同達成戰略伙伴關係,並不容易。但是,當時的顧氏集團卻剛剛在無錫收購了一塊地皮。’
“您是說,那塊地皮不是顧家的紡織廠?”
“嗯?不是啊,是另一塊。正是這種機緣巧合之下,顧家的紡織廠找到老林總,他們希望由顧氏集團牽線,幫他們解決錢的問題。”
“那後來呢?”
後來,顧氏集團真的為他找到了一家韓國品牌,兩家合資成立了當時鼎鼎有名的達美紡織。
“那不是好事嗎?”
“有合作就有競爭,有合資就一定會面臨著利益分配不均的問題,老顧總話語權分出去一半,他們的設計團隊被全面替代,生產線不斷調整,到最後,面料的採購、工人的招聘,都聽命於設計部,可以說,顧氏紡織廠的渠道和生產線很快就被韓國人控制,顧氏的黯淡只是時間問題。老顧總意識到危機的來臨,再次找到林總,請求支援,只是這時候的林總,拒絕了他的見面請求。”
“為什麼?”
“因為韓國人要的是生產和渠道,而顧氏要的是那塊紡織廠地皮的開發權。”
林柚愕然。
“所以到最後,顧氏的紡織廠不僅沒有學到技術,實現海外版圖的擴充套件,就連本土都被人吞併,隨著設計部們的強勢干預,紡織廠的裝置技術跟不上,最後一臺臺生產工具只能被當作鐵皮垃圾變賣,顧氏也終究換作他姓。然而韓國人也並非想好好接手,轉眼間便以極低的價格將顧氏紡織抵償了欠顧氏集團的債務。”
“所以,從表面來看,顧顏旭認為韓國人和他家的紡織廠一直是合作關係,而顧氏,才是摧毀他父母辛苦打拼家業的元兇。”林柚總算理清了關係。
“你分析得對。”
“所以,多年之後,顧顏旭強勢回國,目標就是顧氏集團。”
“是的,他手上握有一個鐵證,能夠證明顧氏和韓國人的惡意收購。他拿著這份證據去檢舉,對我們團隊來說,的確將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尤其是老林總在配合調查之後,檢方取得了實證。”
“可是,就算他揭發,顧氏集團也不會落在他的手中。”
“那就要問你了,林小姐。林總只有你一個女兒,他早將自己在林氏的股份轉給你,這麼多年,你父親實際上是在為你打工。”
“可我並不知道這些事。”
“當然,所以顧顏旭跟你結婚,絕不是偶然,我相信,老林總對此,也一清二楚。好了,林小姐,我今天有個案子要出庭,到時間了,如果你還有疑惑,下次我們再聊吧。”趙主任起身整理公文包。
“好的,謝謝你,趙主任,你讓我聽到了很多我從未聽說過的事情,下次再約。”
“再見,林小姐。小鄭,送林小姐下樓。”趙主任按下電話,吩咐助手。
林柚下了樓,六年掛在心頭的疑問在短短的半小時之內得到解答,她的心半是疏解半是哽住。
顧顏旭,他是她的初戀,是她未領證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親,現在,他的身份多了一重,是兩個家族之間的糾葛。她想去獄中再問問父親更多的細節,可是已沒有那麼方便。
“柚子,'小椰子'老師來電話了,讓家長趕緊過去一趟。”琴姐打來電話,語氣緊張。
“好,我馬上去,琴姐,我來不及接你了,你直接從家裡過去,我們幼兒園見。”
“好,我馬上出發。”
幼兒園教導辦公室,林頁和另一個小朋友端坐在一起,旁邊自然是另一位媽媽,林頁用手遮著小臉,露出來的眼神卻可憐兮兮,林柚先跟老師、另一位家長道歉,然後走到林頁身邊,問老師,這是怎麼了。
老師說:“兩個小朋友在閱讀區發生了摩擦,兩個人互不相讓,從影片裡來看……"琴姐此時也趕到了,林柚趕緊讓琴姐先把孩子帶出去。
“您要不要先讓老師把孩子帶出去玩會?”老師對著另一位家長問道。
“不用了。”
“好吧,從影片裡來看呢,是林頁小朋友先推搡的,之後兩位各不相讓,哇哇大哭,直到被老師發現。”老師盯著林柚,又看了看另一位家長。
“真是不好意思,我先替孩子跟您道歉,也跟這位小朋友道歉。”林柚轉了轉身,格外真誠。
“所以,這位家長,您準備怎麼解決呢?我今天到這裡,是需要校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嗯,我明白您的心情,其實這樣的衝突我們此前也發生過,不過,我們校方理應承擔責任,您看,您希望得到什麼樣的處理方式?”
“那要看對方怎麼看待這個問題了,說的嚴重一點,這麼小的孩子,發生了肢體衝突,我有理由懷疑,對方的家庭教育不到位,校方的監管責任不到位。我今天希望得到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方式,否則我怎麼放心再把孩子交給貴校?”家長一步也不肯退讓。
“是這樣,不好意思啊,您貴姓?”林柚試探地問。
“她姓周。”家長白了一眼,老師趕緊接話。
“周媽媽,首先呢,我再次跟您真誠地道歉,是林頁先動的手,是我們不對,其次呢,孩子方面,無論是身體上的損傷,還是精神上的傷害,我們都不會推諉責任,我全權負責。最後呢,我們也聽聽老師的專業意見,孩子每天在一起,有大量的時間相處,發生這樣的矛盾,我們也希望這只是一時的,兩個孩子能夠在繼續的相處中不斷改正向善,您覺得呢?林頁之前在國外讀書,突然轉學,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新的挑戰,但是您放心,在國外讀書時,林頁從沒有跟其他小朋友發生過肢體衝突,所以,您的孩子的安全,也是有保證的,我相信,今天真的只是個意外。”
“對啊,所以,為什麼你的孩子一來,我的孩子就受傷?是不是你的孩子並不適應國內的教學,我認為您還是應該反思一下,並且向我們保證,這樣的事情絕不會發生第二次,否則,我想其他孩子的媽媽也會覺得不放心。”家長依舊不依不饒。
“周媽媽,我們的認識起於矛盾,那麼,我們應該解決矛盾,對嗎?我認識一位兒童心理學家,如果您需要的話,可以隨時聯絡我,我會負責安排。”
“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有心理疾病?”
“不不不,您別誤會,是希望這次的事情沒有對孩子造成影響。”
“周媽媽,林媽媽,作為老師呢,我先為自己的不足道歉。今天兩個孩子的矛盾呢,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後一次,事後我也跟兩個孩子聊了聊,他們發生矛盾的原因,並不是爭奪圖書,而是擺放圖書的先後順序。在我看來,這樣的矛盾的根源,還是在於老師沒有做好引導,因此,後續我們會加強管理,也會在課程中加入相關的內容,讓孩子們理解‘謙讓’,學會‘謙讓’。今天叫兩位過來,並不是想激發矛盾,或者強行讓一方向另一方做道歉,而是希望我們三方坐在一起,將矛盾梳理清楚,加強家長對孩子的瞭解,以便為下一步的家校合作奠定基礎。”
“是的,謝謝老師。”林柚非常禮貌。
在老師的疏通之下,對方也微微表示,林柚還是將自己的名片笑著遞給了對方。
走出教導室,林柚的心卻懸而不絕,對於林頁來說,這裡的確是一個陌生的環境,她在質疑自己回來是否正確,也為未來的打算隱隱擔憂,她仔細地看著林頁,沒有責怪,只是緊緊地將他抱在懷裡。
距離放學還有2小時,林柚乾脆坐在學校裡等待兒子的放學。
夏安的婚期近在眼前,可是手頭上的通告卻越來越多,她每天都在祈求多一點點的睡眠。婚禮的事情顧顏旭全權負責,沒有讓她費心,他們之間的相處也格外平靜,毫無波瀾,洛杉磯的母親來電,知道夏安要結婚的訊息,卻很冷靜,只說自己準備去澳洲旅行,不一定有空能來參加,夏安默然。
林柚想的是顧顏旭毫不留情地清算了上一代的糾葛,用婚姻的方式洗刷了他人生中的失落,而林柚,得到一個可愛的兒子。對了,那條簡訊。
顧顏旭既然已經知道她回國,自然是從監獄那邊得到的訊息,自然,六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事情,想必他也能才到,林柚已經多少有所瞭解。
終究,給他回了一條資訊:“是的,方便的話,16號見。”
“好。今晚,9點之前我儘量趕回家。”資訊馬上有了回應。
回家?那裡是他顧顏旭的家,還是林柚的家,林柚分不清楚。
林柚開車帶著林頁去了朋友的心理諮詢師,她知道很多資訊需要專業人士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幸運的是,林頁在測試中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她只好將孩子帶回家。
“寶貝,今天不是很開心了,對嗎?告訴媽媽,為什麼推別的小朋友呀。”
“沒有推,沒有推。”說罷委屈地抱著林柚,輕輕地抽泣。
“好了好了,不哭了好不好,媽媽沒有怪你。”林柚停止了話題,抱起孩子,給他輕輕擦掉小淚珠,示意琴姐準備晚餐。
餐後,林柚陪了兒子很久,給他整整講了三本故事書,才將他哄睡著,抬眼看了眼手錶,指標顯示7點四十。
林柚下樓,拾掇了下自己,便提前向16號出發。
一樣的密碼,林柚輕鬆地進了門,房子裡空無一人,林柚自己開了燈,房間裡一塵不染,跟從前也無兩樣,一樓是父親喜歡的富貴裝修,二樓,則是她欽點的現代風。走進自己的房間,令她驚訝的是,這個房間與她離開的那天,竟然毫無區別,連角落裡放置香薰瓶,位置都不曾動過。熟悉的場景,一瞬間讓林柚彷彿回到六年前的時光,那時候的她,還傻傻地覺得人生有些過分順利,卻不曾想,短短的幾年裡,她經歷了父親入獄,遠赴他國,尋找妹妹,生育小孩,事業有成,坐在當年的化妝臺的位置上,林柚陷入了遙遠的回憶。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人,越是想往回憶裡躲,回憶越是把人往外推。
樓下傳來了腳步聲,不用猜,一定是他。
林柚站了起來,卻不敢邁步,只聽見腳步聲,一聲一聲地踏在樓梯上,那腳步聲越近越是清晰可見,林柚捂住了胸口,才沒有讓那顆跳動的心跑出來。
顧顏旭的影子先進來,接著,那張臉也出現在眼前,比六年前更加冷峻,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已沁出汗珠。顧顏旭沒有再移動腳步,兩個人隔著三米的距離,就這樣望向彼此,半晌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如同靜止了一樣。
半晌,林柚打破了死寂,她坐了下來,下一秒,顧顏旭像箭一樣地跑過來,抱著她的臉,吻了上去,那吻實在熱烈,林柚沒有抵抗的力氣,任由他索取,抓在他西裝領子上的手指也放鬆了布料,她睜開眼睛,這個男人,此刻靠她這麼緊,她能看到他緊縮著的眉頭和高峻的鼻樑,睫毛輕輕抖動,然後,閉上了眼睛,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冰涼的淚珠讓顧顏旭愕然,他放開了她的臉,一瞬間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接著,彷彿他也有巨大的委屈,往後退了兩步,喪氣地坐在了床尾凳上,兩隻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低下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