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紅姑推開門走到院子裡,站到了院子中央,不知道是在看什麼,亦或者是想什麼。
她很瘦,身形高挑,此刻背影卻莫名透出幾分蕭條,好像她和這個小院融為一體,難分你我,又好像她和這個小院格格不入,隨時就會離開。
陶夭夭本來也跟著出了門,眼前的畫面讓她停下了腳步,駐足於屋簷下,默默守候著陶紅姑的背影。
良久,陶紅姑彷彿拉回了思緒,她轉過身來,目光跨過小院,和陶夭夭的目光對在一起。
那一刻,她眼裡的情緒很複雜,陶夭夭快步迎了上去,撒嬌似的環抱住她孃的腰:“孃親,你是不開心了嗎?”
陶紅姑拍拍她的後背,然後把她從懷裡拉出來,看著她的臉,用真誠無比的語氣說……
“好惡心,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
陶夭夭一跺腳:“哎呀,孃親親~”她貼上前,嘟著嘴:“親一下~”
陶紅姑:“莫挨老子,勞資蜀道山。”
陶夭夭刷的一下從她懷裡跳出來,退後兩步,又回身往屋子裡看了一眼,這才悄聲說道:“娘,您剛才是為我擔心為我打抱不平吧?我沒事的,其實我也很忐忑,自已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盪,卻如此冒失激進,真的不應該,萬一人真的沒救回來……”
陶夭夭心裡亂七八糟的,她想到別的小說裡,穿越到古代的女主,大殺四方,有顏值有技術有財富有美貌,武能上馬安天下,文能執筆定乾坤。
但是普普通通的她,穿越到古代也是普普通通的她,沒有什麼奇遇,也沒什麼金手指,唯一一個空間也沒啥用,她有時候覺得她娘反倒拿的是大女主劇情。
而且她知道她娘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古代女人,有武功已經很稀奇了,而且她總覺得她娘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是她娘肯定不會說,所以她不能問,只好把話題往自已身上引。
“那也是他的命。”陶紅姑冷淡的聲音打亂了她的思緒。
“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是對的,但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眼前流逝,誰也做不到,你盡力了,就好。救不救得回來,那就是他的命,與你無關。”陶紅姑拍拍她的肩膀。
陶夭夭剛要說話,就聽到咯吱一聲,院門開啟了,緊接著衙役們魚貫而入,有的手中抱著被子衣物,有的拎著些新鮮的瓜果,更多的手中拎著食盒。
他們走到陶紅姑面前,腳步整齊劃一,齊齊站定。緊接著戰洪剛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他啪嘰啪嘰地跑過來,手上和頭上還有乾草,看起來像是鑽進了草堆一樣。
他站到了這些衙役面前,面向陶紅姑和陶夭夭,拱了拱手說道:“接下來一段時日可能會叨擾二位,如有不便之處,還請多擔待。”
陶紅姑抬手打斷:“你要是再打官腔,我不介意當著這麼多人面把你丟出去。”
戰洪剛雙腿一併,表情一肅,重新道:“哎媽呀可憋死勞資了,老劉就沒憋好屁,聽他的話準錯!”
他搓搓手:“我剛才看石床上沒有被褥,我大膽推測這邊房子應該是閒置的,非常感謝陶夫人你這麼妥當的安排,後面的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交給我吧!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衣住行我包了。”
他說完話剛好有根乾草從他頭上落下來,他下意識往上一吹直接把草吹飛,完全沒有一點形象包袱。
陶紅姑面無表情看了戰洪剛,半晌道:“那就勞煩戰大人安排了。”
戰洪剛連連道謝:“那我就越俎代庖了,陶夫人你是這個。”他豎起了大拇指,這還是陶夭夭教他的呢!
陶紅姑擺擺手:“有人操心,我求之不得。”
戰洪剛一聲令下,衙役們頓時忙碌起來,有條不紊地穿梭在小院中,很快,房間裡鋪上了柔軟的被褥,桌子上也擺好了飯菜水果。
陶紅姑站在屋簷下表情淡然地看著這些人在忙碌,戰洪剛轉過頭來,一下子對上了陶夭夭擔憂的眼神,但他沒多想,他還以為陶夭夭是擔心小安。
“對了,老郝說這幾天飯菜他包了。”戰洪剛揚聲道。
陶紅姑點點頭,轉身對陶夭夭說:“我出去一下,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陶夭夭目送著陶紅姑離開,那種感覺很不好受,明知道對方心裡有事,卻問不得,問了也是沒結果,而且這個人還是她最在意的人。
戰洪剛看她的樣子,上前兩步:“夭夭啊,你別太擔心了,順其自然吧!”
陶夭夭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兩個人其實是各說各的。
這一頭陶紅姑出去後,七拐八拐地又去了一戶人家,從後門的巷子牆壁上,噔噔兩步上去,一個翻身穩穩落在院子裡。
小院裡,是剛才縫針的女子,她正在往自已的手上厚厚的塗抹手脂,塗的很細緻,一點縫隙都不放過。
她舉起手對著太陽,瑩白的手指泛著細膩的光澤,從手指縫裡也正好看到了陶紅姑。
“哎呀,這不是我們的陶聖手嘛!”她翻轉著手指,輕輕地笑著。
陶紅姑上前兩步,坐在桌前,拿起了手脂的小盒子看了一下。
“你總算是知道愛美了,趕緊多塗一點。”女子說道。
“不用了。”陶紅姑放下盒子,“那個小院,回頭處理了吧!”
“手拿來,我給你塗。”女子還在說著,聞言美眸明顯睜大:“你確定?”
陶紅姑嗯了一聲,轉身就走,到了牆邊,她回過頭來,撂下一句話:“放下吧,憶慈。”說罷就翻牆而出。
吳憶慈坐回桌子前,拿起手脂,重新開始塗抹,這一次沒了細緻地保養,只是機械地重複。
良久,她舉起手,看著手上已經厚的吸收不了的手脂,輕輕道了一句:“既然沒意義了,那就丟了吧!”
說罷,她把手脂盒往桌子上一丟,圓圓的小盒子在桌子上快速地轉起了圈。
她掏出手帕,細細地把手上的手脂擦淨,盯著從一開始快速旋轉到逐漸放慢速度的盒子,每次接觸到桌面都會發出短促的聲音。
“就按陶姐姐說的來。”她丟下手帕,扔到了盒子上,盒子受了干擾,本就堅持不下去,再發出幾聲短暫的碰撞後,終於趨於平靜,好像從未旋轉過。
小院靜悄悄的,好像無人應答,只隱約聽到樹葉嘩啦地響了一聲,像是有小鳥飛過,隨即院子和桌子上的盒子一樣,迴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