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聲音並不大,但卻像驚雷一樣鑽到何翠花耳朵裡。
她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轉頭看向餘之恩:“他們叫你什麼?爺爺?”
“不對不對,你姓餘,他們姓李,他們認錯人了!”何翠花想起剛才聽到的名字,心裡還存著一絲希望,定是這兩個孩子認錯人了!
兩姐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就是我們的爺爺!”
餘之恩也平靜地開口:“沒錯,我是他們的爺爺,他們也沒認錯人。”他的手還一下一下地拍著姐姐的後背。
何翠花頓時崩潰了,怪不得他不回家,原來他有家,他在外面給別人當爺爺!
戰洪剛不欲處理這家庭糾紛,但是餘之恩阻止了他。
“大人且慢,草民尚有一事。”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這是草民的和離書,我欲與何翠花和離,我與她已無感情,強扭在一起也是心生怨懟,家無寧日。”
何翠花愣在原地,像是沒反應過來,隨後上來就要廝打餘之恩:“我哪裡對不起你,你要和我和離?兒子都這樣了,你還要棄我而去,你好狠的心啊!”
餘之恩不為所動:“望大人批准。”
何翠花:“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他批准不了!”她瘋瘋癲癲的樣子倒讓圍觀群眾們心生不忍。
“兒子要進去了,老伴要和離,哎,也是個可憐人啊!”有人嘖嘖出聲。
當然也有人不贊同:“我看未必,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再說了這位是書院的夫子,要不是真有什麼事,想來他也不會大張旗鼓鬧到公堂上來。我看此事必有隱情。”
陶夭夭看向她娘,從姐弟倆叫爺爺,再到鬧和離,她怎麼覺得這腦子不夠用了呢?陶紅姑捏住她的手,搖搖頭,示意她先看戲。
何翠花尖叫道:“你就不怕這事鬧大了對你有影響?我們還未和離,你居然在外面有了孫子,你德行有汙,也不配為人師表!”
“我看你倆就是姦夫淫婦!”何翠花簡直要瘋了,事情怎麼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住口!”餘之恩轉過身來,“你胡說八道什麼?”
“怎麼?我說錯了?這兩個孩子都不和你一個姓,你卻心甘情願當人家爺爺,估計人家只是把你當成搖錢樹,你卻以為人家真對你有意,巴巴地倒貼上去,自已的家都不要了!我呸!”
“你的親生兒子在這裡!你好好看看他,他體內可流著你的血!”何翠花拉著他的衣袖,想讓他看向餘大勇。
餘大勇也抬起頭來:“爹,是因為兒子犯了錯你就要和娘和離嗎?你可以不認我,誰叫我讓你丟了臉呢!但是我娘為你生兒育女,你怎能如此對待她!”
“我十月懷胎為你生下兩個兒子,沒有苦勞也有功勞,你卻要拋棄我們母子,也不怕叫人戳了脊樑骨,也不怕你那些學生父母退學,夫子人品這麼差,豈不是誤人子弟?”何翠花在一旁大聲嚷嚷著,他餘之恩可要好好考慮和離的後果!
餘之恩淡漠地收回視線,扯下衣袖:“當初孩子怎麼來的,你最清楚。”
何翠花一下子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天爺啊,這真的是叫我老婆子的臉丟光了啊!一大把年紀還受這個羞辱,孩子怎麼來的,沒你配合,能來嗎?”她似豁出去一般,不管不顧地喊著。
場外的吃瓜群眾看的津津有味,這玩意發生在自已身上叫事故,發生在別人身上就是故事。
還花啥錢去茶樓聽說書啊!這縣衙裡的事可精彩多了,情節曲折離奇,還都是本人傾情出演,嘖嘖。
餘之恩道:“本以為你心中有數,想給你留幾分面子,沒想到你卻如此‘坦蕩’,既如此,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我……我當然坦蕩了,我光明磊落!倒是你當初,酒後與我發生關係,我才不得不嫁給你。這個你怎麼不說!”何翠花也是豁出去了。
陶夭夭感慨……刺激!
餘之恩緩緩開口:“我本有婚約,當初我家境貧寒,是我的未婚妻子一家人經常接濟我,才讓我有機會讀書,最終考上秀才。”
他閉上眼,思緒飛回了從前。他倆約好,考完回來就娶她過門,不管考不考得上,她都嫁。
哪曾想,等他回來,卻得知她已嫁給他人為妻,他瘋了一樣去找她,她的眼睛裡有萬般情緒,最後終是道了一句有緣無分。
當天夜裡,他酩酊大醉,迷迷糊糊中,只覺得她回來了,枕著他的臂彎躺在他懷裡,兩人多次共赴巫山,但是一覺醒來,美夢變成了噩夢,懷中確實有人,卻是何翠花。
他沒來得及質問,何翠花的家人就踹開門闖了進來,嚷嚷著要他負責,事情也很快在村子裡宣揚開來。
有人指責餘之恩忘恩負義,他根本對不起這個名字,但是何翠花的爹振振有詞,餘之恩只是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而且他的未婚妻負義在先,兩人已經沒了關係,難道他還能不成婚了嗎?
餘之恩不想成婚,但是他知道他必須要負責,可是事情還沒等解決,饑荒就來了,大家都逃荒去了。
何翠花一家跟著餘之恩,一路上靠著他的知識,挖了不少野菜,而且躲避了很多危險,但即便如此,何翠花的家人也因疾病意外等接二連三的去世,而何翠花的肚子也漸漸大了。
最終,他們在長流村紮了根,餘之恩也和何翠花成了婚,一開始,他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哪怕何翠花胸無點墨,脾氣又大,好吃懶做,可是他仍然願意和她過完一生,他要負責。
他放下了紙筆,脫下了長衫,學著一起開荒種地,下海捕魚,後來,餘二牛出生了,餘之恩為了補貼家用,就去鎮上找了份替人抄書的活,然後被書院發現,招他為先生,一家人的日子才逐漸好過起來。
直到有一次,餘之恩晚上回家,聽得何翠花在教育兩個兒子,遇到喜歡的人要想盡一切辦法拿下,當年要不是她在酒中下了藥,半夜偷偷摸進去,就不會有餘大勇了。
屋子裡傳來餘大勇的讚歎聲,好險,要不是他娘,他差點就來不到這個世上了。餘二牛則不贊同,他覺得他娘這個法子有些陰損,他還覺得當初他爹那個未婚妻說不定是有難言之隱。
何翠花哪裡能讓他這麼說,當即爭吵了起來,餘二牛氣不過,推門而出,迎面就看到了餘之恩,他張了張嘴,餘之恩卻擺擺手,如沒事人一般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