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有些遠了,鶴落山月晃了晃腦袋回了神,看向身邊喝了一口就將茶杯丟在一邊的男人。
渚祁苦諦一邊散漫的隨意看著被落日染得燦爛的金霞,一邊用鶴落山月看不見的手發動術式,嘗試著將旁邊的少女切開。
在跟“她”第一次見面到現在的半年,他每次看見這個人都樂此不疲的這麼做。
這次也是以失敗告終。
鶴落山月從旁邊平整的木製長廊上拾起一片還綠著的落葉,充盈的水分讓它看起來綠意盎然。
然後,她把這片葉子放在手心,它被切成了碎片。
鶴落山月:……
果然,這小子這次也選擇懟著她開削。
她偏頭看著旁邊彷彿什麼也沒幹的人,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真是謝謝你啊,每次見面都如此鍥而不捨的想要把她切成碎塊。
但由此可見,這個男人殺不了她。
鶴落山月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想到了那本日記本上的內容。
壓下了心中異樣的情緒和一些暗自的盤算,她變得隨意起來。
——反正大家都知道自己不是渚祁夜月了。
她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你還待在我這裡幹什麼?”沒了五條悟他們,她的語氣變得平淡。
她想保持跟五條悟他們的距離,不讓這個男人發現他們是一夥的。
現在他們不在了,她也沒必要再裝下去了。
“這就開始趕人了?剛剛不是一口一個兄長喊得很親切嗎?”男人笑了笑,身上穿的女士和服鬆鬆散散的,露出一些古銅色的肌膚。
渚祁苦諦伸手向鶴落山月晃了晃,手上拿著的茶杯已經空了。
鶴落山月沉默的為他斟滿了茶,面色複雜的看著這個人的指甲。
欸……
是黑色的啊。
尖尖的,很鋒利。
像野獸一樣。
黃褐色的水液,在茶杯裡流淌了一圈後慢慢趨於平靜,嫋嫋的白煙化為了輕淺的水汽,讓乾燥的空氣變得潮溼起來。
鶴落山月長長的頭髮在長廊上蜿蜒了幾個旋,她容色淡淡的,繁瑣的服飾、中奼紫嫣紅都不及她半分穠麗。
她身邊坐著的男人身形健碩,行動間充滿了力量的野性。
少女半闔著眼眸,挽著袖子為他斟茶,渚祁苦諦可以看見她小小的髮旋。
沉靜的水汽在兩人之間流轉,浸潤了突如其來的燥熱。
【不知道用毒能不能殺掉她/他?】
兩人同時這樣想道。
“請用。”
“嗯。”
一應一答顯得異常和諧,那些掩蓋在皮肉下的暗潮湧動都不為人所知。
栽種在土壤上的鮮花美麗異常,深紮在土壤裡的根系攀附著已然腐朽的骸骨。
日落西山,陽光散去。
這座華麗的宅邸,也褪去了暖色調的濾色,深紅色的樑柱、黑色的門環、懸掛在窗邊的幃簾、被支起來的華麗衣裙,現在彷彿一個露著血盆大口的異獸,無聲無息的將所有人吞入腹中。
第二個月,突如其來的官兵來到了渚祁家,以貪汙軍餉、私通外族的罪名查封了這裡。
家主渚祁英二即將被捕入獄。
許是毀滅證物,又或者是畏罪自殺,渚祁英二在書房內自焚了,延綿不絕的火勢被突如其來的狂風愈吹愈烈,整座華麗的宅邸都化為了灰燼。
整個渚祁家連帶奴僕,沒有一個活口。
世人皆為那位葬身於火海的美麗姬君感到惋惜。
……
一條靜靜流淌的河流,深色的河水看不清底,一隻手突破了平靜的水面,將臂彎裡夾著的人拋上岸。
渚祁夜月,也就是鶴落山月,趴在草地上劇烈的咳嗽起來,她身上華麗的服飾因為太過不便被男人在水裡扯開了,現在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薄的內衫,顯得異常狼狽。
“咳咳咳——!!”鶴落山捶了捶胸口,感覺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一切都很突然,宛若被狂風席捲的村落,只餘下光禿禿的樑柱與殘骸。
鶴落山月看著草地發愣,回憶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突發大火,並不是渚祁英二想要畏罪自殺。
甚至他正張羅著幾個僕人收拾行李想要悄悄離開這裡。
突然,他頭頂正燃燒的柱子掉了下來,將他壓在底下,渚祁苦諦將他救了出來,但渚祁英二已經奄奄一息了。
他呼吸急促,面目猙獰:“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咳咳——!”他吐出了一大團的鮮血,半張臉被火燒得血肉模糊。
“為什麼會這樣……”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鶴落山月。
他眼裡的光亮越來越淺,慢慢沒了生息。
身邊的火勢越來越大,鶴落山月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倚靠在牆邊沒了聲響的男人,沒有動彈。
身上華麗的服飾被吹來的熱風晃的搖擺,她彷彿一尊立在這裡的神像。
渚祁苦諦看了眼她就轉身準備離開了。
渚祁英二死了,壓在他身上的束縛也會消失吧……
在渚祁家的這些日子也挺有意思的。
那個家主吩咐的盡是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他也得心應手,甚至樂在其中。
就像是閒來無事的消遣一樣。
隨著年紀的增長,渚祁苦諦的實力越來越強,他也漸漸感到無趣。
當他準備用些手段殺了渚祁英二離開時
“她”來了。
他回頭再看了眼沒有動作的少女,長長的頭髮幾乎要被烈火點燃。
……就這樣吧,樂子看得也夠多了。
該找找其他有意思的東西了。
他上下轉動著脖頸和手臂,看著圍牆外的萬家燈火躍躍欲試。
背後不斷燃燒的火焰彷彿將他冠冕為王,沉寂的野獸露出了獠牙。
倏地,一陣從天靈蓋直衝而下,貫穿全身的顫慄席捲了他四肢百骸。
冥冥之中,一種奇異的聯絡將他與那個少女連線在一起。
渚祁英二的死亡了,但剩下的束縛還未消失。
【保護渚祁家的人。】
——保護渚祁夜月。
……
渚祁苦諦帶走了這個少女。
應著鶴落山月的要求,趕來的夏油傑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