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籠,莫浩言始終斂眸,沒有抬頭看時歲歲,像是內疚自己做了這荒唐事。
時歲歲眸光犀利,問道:“那這些同落英有什麼關係?”
莫浩言愣住,未料到時歲歲這麼快就問到了落英。
他思忖片刻道:“落英便是鮫人續命的藥材,既是操控的關鍵,也是續命的關鍵。”
時歲歲大腦飛速旋轉,心道:城中藥鋪,也正是因為所有的藥方都少了這味藥,導致藥效大減, 病人越治越多。
“哥哥亦有心救這些鮫人,所以劍走偏鋒,用了落英?”
看到莫浩言點頭,時歲歲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莫浩言道:“你說的對,鮫人之命亦是命,我曾痛恨鮫人害死父親,可是人有善惡,鮫人亦如是。”
“哥哥這麼想便好,我也曾被鮫人施恩,這世間事皆不能一概而論的。”
時歲歲心中苦澀,可是隻怕,他這哥哥從一開始便落入圈套了。
從北海遇鮫人,到偶遇那個漁夫,都像是一個佈置巧妙的局,等著莫家家主往裡跳。
落英,這個藥巧妙就巧妙在,它對於凡人而言是日常又難以替代的基礎病藥材,對於鮫人則像是會上癮的鎮定劑。
一石二鳥。
浩言覺得一邊是將死鮫人,另一邊只是病好的慢些罷了。
兩者相較取其重,便覺得救命更為要緊。
可是這事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就像是說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
有些百姓因為藥材藥效之事開始鬧起來了,莫浩言便派出鮫人去壓下事端。
可是誰料鮫人失智發了狂,竟殺人性命。
至此,莫浩言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可是已然無力迴天了。
只能拆了東牆補西牆,瘋狂求助天音閣名下店鋪,欲收購所有落英。
而對方不願,那麼自然而然,便有了收購的念頭。
故而便有了莫浩言大批次收購天音閣名下店鋪的事。
時歲歲道:“現在市面上缺少落英,那也只是一時的,草木生長更替也快,很快就能填補空缺。”
顯然莫浩言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當時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先救鮫人。
可是時歲歲知道,自家這同時嫣然一樣善良又愚蠢的哥哥,是被人利用了。
那背後之人何嘗不知,落英稀缺只是一時,短時間之內蒐羅市面上所有的落英,讓病患數量驟增,讓百姓對百花門的信任日益消退。
何須幾個月,哪怕一個月也夠了,足夠讓百花門的少主莫浩言,身敗名裂,跌下神壇。
可是,似乎還有哪裡不對。
時歲歲記得小梅曾說過,她阿爺只是普通風寒,若是不吃藥,過上幾天自己就好了,可是吃了藥,反而小病拖了許久,吃藥能壓著,但不吃,會加重。
這還是不對勁的,但時歲歲一時又理不清,只得先解決眼前的事。
按現在的情形來看,對方的籌碼便是百花門少主莫浩言心懷蒼生,不會對每一個生靈的滅亡坐視不理。
當然,他們賭贏了。
時歲歲深吸了口氣,莫浩言仁義正直,這亦是原遊戲裡他為何能夠得道飛昇的主要原因。
如今,劇情變動,主線鉅變,幸好,莫浩言的人設未變。
她覺得這是唯一令人欣慰的點,儘管愚蠢了些,但起碼是個懦弱的好人。
若是個反派,她怕是會成為夾在親情和善惡道義的夾心餡餅。
莫浩言眸色暗沉,臉上皆是愧疚之色,他狠狠砸著自己的頭顱:“都怪我,一時不察,是我害了那些百姓!”
時歲歲抓住他的手腕:“我且問你,若是重來,鮫人將死,落英能救他們,你會不會給?”
“我......”
莫浩言神色哀慼,緊緊抿唇,似是在做抉擇,但已然知道了選擇的後果,這個選擇就會格外沉重。
“就像是一輛馬車,只有兩條路,左邊地上被綁了三人,右邊綁了十人。
本來馬車是向十人那面行駛,可若有改變軌道的機會,有犧牲少數人的機會,那.......哥哥如何抉擇?”
莫浩言幾欲崩潰,右邊是本來要走的道,可改變軌跡,那左邊三人就該死嗎?
“我不知道。”
他終是難以抉擇。
“錯了。”時歲歲冷聲。
莫浩言愕然,迷茫地看向時歲歲。
“哥哥,你靈力卓絕,為何不試著操控靈劍隔斷綁著他們的繩子?”
莫浩言愣住了,歲歲這不是在強詞奪理?
不過他冷靜下來想了想,確實沒想過自主地去解決這事,都是一味地相信別人,甚至壓根沒想過,他可以去嘗試著去割斷繩子,或者停下馬車。
時歲歲繼續道:“馬車,路,只是旁人給你設定的,表面上是在引導你只有兩條路。可哥哥你有去試過第三條路嗎?”
“第三條路......?”莫浩言重複著。
時歲歲不再多說,剩下的需要莫浩言自己想。
“凡事皆有因果,錯已鑄成,待此事解決,有些責任,須得哥哥承擔。”
莫浩言神色凜然:“我自會對我所為負責,哪怕償命,該是我的,我也不會逃。”
這時歲歲還是相信的,莫浩言單純是單純了些,可也不是怕死的。
他願意為所做負責,那便好辦了。
時歲歲道:“百姓治病需要落英,尋找落英的事交給我,哥哥手上剩餘的鮫人儘快移交給風夜聽海,他們是值得信賴的,至於散掉的人心,哥哥知道該怎麼做。”
莫浩言怔住:“風夜聽海?你與風夜聽海的聯絡......你不願放下同瑾年之間的婚約?”
時歲歲低垂著眸子:“風夜聽海願意相幫,自然是同有齊瑾年的因素在,但我同齊二公子有些交情,此人可信,請哥哥放心。”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七日後便是百花門宴請各方來賓的日子,若我沒猜錯,這幾日二孃就要跟我說與天音閣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