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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負我便足矣

都結束了嗎?

黑裙少女緊閉的眼皮顫抖,無論誰都會畏懼死亡,哪怕已墮入魔道的她。

劍嘯聲如狂風割耳,震得天地都開始暈眩。

但似乎並不疼痛,是麻木了麼?

黑裙少女緩緩睜開雙眼,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淚珠如斷線一般滾落。

“師弟!!!”

陳遠的劍,捅向了自已的臟腑。

殷紅滾燙的鮮血瞬間融化周遭的雪。

“別哭,沒事了。”

陳遠的臉色略微蒼白,但還能擠出笑。

黑裙少女哭嚎著,像個沒爹孃疼愛的孩子,跑至陳遠身前,一把握住劍柄,就要往外拔。

“師弟你為什麼要傷了自已啊!!難道不是殺墮入魔道的我嗎?!”

陳遠輕輕撥開少女的手,自已則乾脆利落的拔出劍,劍化影而消散。

又將眼前的黑裙少女攬入懷中。

她太瘦小了,哪怕是什麼曠世大魔,還是像數千年前一般,瘦弱的讓人心疼。

陳遠手掌很大,輕輕罩住她的後腦,低聲道。

“別怕,師姐。”

“你的因果,我來揹負。”

黑裙少女聞言,更是心疼難受,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小師弟從來沒有變過,小師弟最護短了。

……

雪晴了,在冬日裡算是難得的好天氣。

陳遠身上的傷勢因為沾染了因果,恢復時受到了規則之力的牽制,自愈緩慢。

但好在有大帝肉身作為依仗,不足以傷及性命。

慕容月牙每每看到陳遠蒼白的臉色,都要心疼地撫摸陳遠的臉頰。

“小師弟,疼麼?”

“疼久了就不疼了。”陳遠回道。

“小師弟,還好你回來了,不然我都不敢想我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

陳遠沉默片刻,看向慕容月牙稍顯陰暗的妝容,但她的五官又特別的精緻可愛,做出來的表情又很難將其與大魔聯絡在一起。

“噗……”

陳遠偷偷的笑。

“師弟你笑什麼?”

“沒事,沒事。”陳遠擺擺手,壓住想要瘋狂勾起的嘴角,“你來永安,是不是想殺那新皇帝?”

慕容月牙垂下頭,嘆氣似的回道。

“是啊,我在蜀地都聽聞了他的事蹟,下令毀了所有的仙師雕像。這我哪能忍,叔叔能忍姥姥不能忍,我這就來了永安,想讓她嚐嚐姥姥一般的厲害……”

“只是還未到帝都去,路上便感應到了小師弟的氣息。”

陳遠點頭,輕嘆口氣。

“我也不知我這一去就是三千年……況且,這世上我的故友已然不多,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慕容月牙聽著,眼睛又是一酸,便又偷偷抹起了眼淚。

“小師弟,你在那邊,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苦倒是沒吃多少,只是……”

陳遠欲言又止,他想起了那隻敲響小春生家棚戶門的詭物。

它所發出的是林不語的聲音,現在想來,那應當是林師兄沒錯了。

“只是什麼?”慕容月牙好奇問道。

陳遠眼睛也有些發酸,但作為堂堂泥巴教副教主,又如何能在自家教主面前落了下乘。

“只是吃了盆龍肉,香噴噴,改天請小師姐搓一頓。”

慕容月牙張大嘴,

“龍肉哇!!”

……

二人走走停停,說說笑笑,漸漸遠離人煙。

快到日暮,天色漸暗,雪也消沉,便路過一座破廟。

因著那破廟勾起了二人關於合久宗的記憶,也便在這裡住下,將就一夜,等到天明再趕路。

“師弟,你我相遇,倒打亂了我之前安排好的章程,以後我們該去哪啊?”慕容月牙眼裡倒映著眼前的篝火,問道。

“我在永安京城有一座醫館,只是數年未歸,也不知有沒有被官府收去,那是戴緣曾送給我的。”

“戴緣是誰?”慕容月牙好奇問道。

“一個故友,在永安當了皇帝,除了晚年犯了些糊塗,倒也算得上位明君。”

陳遠雙手烤火,淡淡道。

慕容月牙點頭,她覺得能在這個亂世中做到“明君”份上的,實屬不易,觀那大蜀國君昏庸又糊塗,連小師弟的聲名都要毀盡,這無異於斷了生民之希望。

“那他還算厲害,可惜師弟不知,大蜀國君昏庸無道,不僅脫離永安藩治,還讓你聲名盡毀,百年前,還散佈一個‘神眼說’。”

“什麼是‘神眼說’?”陳遠不解。

慕容月牙回憶半晌,自從墮入魔道,她記性也大不如從前了。

“神眼……神眼……我想起來了,百年前,詭物又出世,各州各國皆有之,但天上忽多一隻眼,似神明之眸,初照之際,便使世間所有詭物化灰化氣,這是蜀國百姓口口相傳的。”

“要我說,這神眼有什麼能耐,指不定詭物之死和它沒有關係,還不如小師弟的眼睛好看呢!”

慕容月牙認真道,臉上皺巴巴,很是不悅。

陳遠沉吟片刻,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所謂的‘神眼’,便是我的神通?”

“嘎?”

陳遠攤開手掌,心念微動,魂道之眼便浮現在掌心之間。

慕容月牙瞧得清晰,記憶也開始清晰,陳遠手心中的這隻眼睛,與百年前穹頂上的那隻眼,除了大小不同之外,詭譎玄奧的氣息完全一樣!

想到此,慕容月牙除了吃驚,倒更多的是冷笑。

“想他蜀地面兒上不敬仙師,所新立之信仰,卻依然與仙師抹不開關係……呵,真是愚昧。”

陳遠給篝火添柴,緩緩笑道:

“他們該說什麼,做什麼,便由著他們吧,我也懶得去管,虛名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我做了我該做的,沒丟人皇的份兒,也便無愧於自已了。”

慕容月牙聽了陳遠這話,心中之結也解開了大半。

長長撥出一口氣,才摟住陳遠的肩,像好哥倆似的,放聲笑道:

“不愧是俺們泥巴教的副教主,就是豁達!”

說罷,又覺得要維護住她作為教主的威嚴,又對著陳遠指手畫腳道:

“副教主,切莫要好高騖遠,你去給俺炒倆菜!”

陳遠臉色一僵。

又是猛敲慕容月牙腦殼兒。

“誰人不知我泥巴教行走天下,唯那副教主名聲響亮!”

“有嗎?”

慕容月牙有些心虛。

摸爬滾打幾千年,沒了師門的照拂,自已也便想著法兒體面活著。

於是那似乎從來都不出面的泥巴教副教主,便成了慕容月牙的真正底牌。

每遇險敵,若廝殺不過,便回頭就跑,跑時還不忘放下狠話。

“你若再追,我們副教主定是不會饒你的!”

尋常人聽此言,便也不追,只是發愣,再是思疑,久而久之,誰人便知道,泥巴教有個副教主撐腰了。

而現在,底牌成了真。

副教主迴歸故里,哪怕是在小破廟。

就算如此,也讓這笑起來像月牙兒的丫頭,睡了千年來最舒服的一覺。

陳遠倦怠低頭,看著枕在自已腿上熟睡的小師姐,心頭有暖陽盛開。

“糟了。”

“腿麻了。”